望春庭(219)
“什么!?”徐氏惊讶地抬起头,怔怔地盯着自家女儿,打量着她的神色,想看她是否在撒谎,可宋絮清的神色无一不在告诉她,此事是真的,“何时,为何?”
“我在信中已经说明了他在陉州替靖宁王走私一事,前日夜中被当场抓获,后来……”宋絮清顿了顿,“有道带着毒的箭刃穿破了他的胸膛,当场毙命。”
徐氏哑然无声,嗓音颤了颤:“谁?”
宋絮清凛神,不知该不该和娘亲提及裴翊琛一事,余光瞥见匆匆入内的身影,她下意识地站起了身。
宋兆年和夫人李氏步履踉跄地闯入内,跟在他们身后的是宋祎,行色匆匆的神色中蕴含着浓烈的悲伤,直冲冲地朝着她来。
伺候在侧的茗玥极为迅速地挡在宋絮清的跟前,神情肃穆地盯着两人。
宋絮清唤了她一声,示意她后退。
李氏泪眼婆娑地盯着宋絮清,指着她的手指颤颤巍巍,个把时辰前听闻此消息她还不信,可现下宋絮清也这么说着,她的嗓音更加颤抖了,“你说的可是真的?”
宋絮清笑意散去,眼眸微阖上叹了口气,“是真的,陉州太守贺林知已将他的尸首运回京中,只是没有皇上的命令,贺林知不敢送回宋府。”
闻言,李氏本就站不稳的身子再次踉跄了几步,不敢置信地缓缓摇着头,“为什么……”她忽然扑上去擒住宋絮清的手,掌心狠狠地拽紧,哭丧着质问道:“你为何不救救他,眼睁睁地看着他死去,他可是你的哥哥!”
“是啊,他是我的哥哥。”宋絮清眸色寡淡地笑了声,手腕处被拽得发红她都没有意识,“可是婶婶,哥哥他将我当作争夺利益的筹码,试图将我推至深渊时,有想过他是我的哥哥吗?”
李氏张了张嘴,怔怔地松开了她的手,哽咽地看着她,最后落了句:“可是他并没有成事,你……”
好一句并没有成事,宋絮清悲凉地笑了笑,凉凉笑声颤动着在场之人的心。
她抬手捂着曾被刺穿鲜血淋漓的胸口,这儿曾有一处痛得浑身发麻的伤,宋絮清唇瓣微微颤抖着,眸光掠过李氏和宋兆年,“是我指使他将我作为棋子,还是我指使他成为他人的幕僚,亦或是我指使他走私官盐,婶婶和叔叔今日为何来质问我?”
而又能有谁,能替前世的她去质问宋淮安!
宋淮安还有他的父母双亲来质问她,而她的双亲却受他的拖累被打入牢狱,饱受磨难和非议。
宋絮清嗓音哽了哽,侧过眸不再看他们。
宋兆年张了张口,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李氏转头扑向他,手握成拳锤打着他的胸膛,“都是你,都是你,若是你当初及时制止他,哪能有今日,哪会白发人送黑发人啊……”
凄沧的语气落入宋絮清的耳中,但她心中却没有一丝波澜,本有的涟漪也在李氏的质问之中散去。
她眸光定定地看着抱头痛哭的李氏,良久,她道:“娘亲,父亲,路途奔波,女儿累了先走了。”
说着极快地往外走,徐氏匆匆往前伸手都抓不住她的身影。
宋絮清头也不回地走出侯府踏上了车舆,直到帐幔落下的刹那她才撑不下地抵住了软塌,眸前闪过前世倒在血泊之中的身影,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噙在眸中的水光化作水滴溢出眼角,砸落在榻上。
豆大的泪水晕开,浸湿了点点榻布。
回了王府后,宋絮清垂眸回到院中,自个合衣躺在了榻上,挥手散去了所有人。
茗玥神情担忧地看着紧闭的门扉,又看了看同样焦急无措的画屏和采桃,叹了口气,不知该如何是好。
傍晚时分。
裴翊琛回府时,府中静谧无声,他还以为宋絮清还未回来便去了书房,谁知还未走入书院就见到了踱步在侧的画屏,他眉梢微微蹙起。
画屏瞥见他的身影,匆匆跑来福了福身:“王爷,姑娘回府之后便一直在卧阁之中待着,命我们不得入内,还请……”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眸底的影子就挥步而去,她抬头望去时只瞧见那道离去的背影,忙不迭地跟上去。
焦躁不安徘徊在卧阁之外的茗玥采桃看到院中的清冷身影时,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福身守在门前。
裴牧曜入屋后眸光落在门扉上,掌心抵在门扉须臾,指节微微叩起敲了敲门,嗓音落轻了几分:“我可以进去吗?”
内里并未有声音传来,他又叩了叩,依旧没有回声,这才推开门走进去。
在外的众人替他合上了门,对视了几眼。
卧阁内的帐幔并未落下,裴牧曜透过薄纱屏风睨见宋絮清侧躺着的身影,他落轻了脚步越过屏风走进去,见她眼眸阖紧胸脯顺着呼吸上下浮动,紧绷的神色柔和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