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金枝+番外(12)
君扶心中微讶,难道他为了来这儿,还是特地沐浴后来的?
虽说两人夫妻多日,可这是君扶第一回 替单容瑾解衣,颇费了些时候才解开,她抬眸时正撞进单容瑾凝神看着她的眸子里,心神都晃了一瞬,连带双颊都起了一片热烫,宛如残霞的红晕映出她含羞的少女情态,眸光潋滟柔和。
这一眼的对视虽稍纵即逝,却叫两人都不禁恍神。
单容瑾及时撤开了眼,不知再要说些什么了,他垂眼望了眼床上朱红的软罗,错觉今夜仿佛就是新婚。
“过来。”他压着声音唤了一句,君扶简直要陷进他的神态里。
君扶走近,鬼使神差地,她先触上单容瑾那张脸,手下的动作无比温柔缱绻。
明亮灼眼的宫灯下,那些落在他身上的视线密密麻麻仿佛要织成一个罩子,突然让单容瑾有些透不过气来。
他心头涌上一股莫名的异样,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劲,可他寻不到这股不对劲的缘由。
他只是隐隐约约感觉到,他今晚过来,君扶很高兴。
现在是单容瑾坐着,君扶站在他身前,离得很近很近,这样的距离让两人都不约而同想到了一个场景。
君扶眸色微深,眼中的温柔随之褪去了几分,她想起那是去年秋天的雨夜,大雨瓢泼,路上冷冷清清不见一个行人。
她坐着相府的马车路过,看见单容瑾被谢家赶了出来。
他满身泥泞,还受了伤,宛如一条丧家之犬,恶狠狠盯着谢家的人。
“瞪什么瞪!还不快滚!就算谢回昉是你舅舅,现在他已经死了,你休想从谢家分到半点财产!你跟你那早死的娘一样,不过是个没人要的玩意!”
呵斥他的谢家管事肥得流油,身边还跟着两个狐假虎威的贱奴。
君扶冷眼瞧着,记住了那个肥管事的模样,正预备让车夫继续赶路时忽然一道侵略的眼神落在了她身上。
君扶本能地厌恶想要发怒,可当她看清单容瑾的长相时,心头的怒火瞬间熄灭,眼角本能地滑下一滴泪来。
那是她与单容瑾的初见,隔着一条宽敞的大街,昏昏暗暗,单容瑾形容狼狈,而她也神色憔悴。
两人相同的境遇为的都是同一个人。
那个雨夜,君扶忽然对单容瑾升起些许怜悯,于是她将手伸出车窗外,抛给单容瑾一袋金子。
君扶见单容瑾怔了怔,眼神中好似夹着一丝窃喜,不等他去翻布袋子君扶就叫车夫继续前行离开了。
那晚之后很久,君扶才知道他是四殿下,那个陛下不甚在意,甚至都没有多少人记住他长相的皇子。
也知道自己那晚的行径究竟有多折辱人,所以君扶很理解单容瑾为什么讨厌她。
她看见过他最狼狈不堪的模样,还在不知情的时候折辱过他。
这样一个女人,居然成为了他的妻子,每次见到她都会让单容瑾想起他不堪的过往,单容瑾处心积虑想和君家摆脱干系不就是这个原因么?
许是那个夜晚的回忆太过让单容瑾恼怒,君扶见他突然变了脸色,重新变得漠然又冷淡起来,隐隐藏着薄怒。
可他人已经来了,还能再折回去不成?
君扶想了想,道:“睡罢。”
说完她便亲自去熄了几盏灯,等屋里几乎昏暗下来,才越过单容瑾上了床。
身后的单容瑾仿佛一尊石像,久久坐着不动。
君扶看了他一眼,想他可能实在气不过,在琢磨着用什么理由回承礼殿或者宝羽殿去。
她没再理会,自己卷着被子睡了,等睡意渐浓时,她才隐约感觉到身侧一陷,有人躺了下来。
这夜后半夜下起了雨,夹杂着霹雳的惊雷声,君扶睡得不大安稳,到天快亮的时候才熟睡过去。
等她再醒来,身侧已不见单容瑾,她一夜难眠,脸色也不大好,唤含春进来的时候声音还有些哑。
“太子妃您醒啦。”含春喜滋滋地看着她,不等君扶发问,她就主动道,“天不亮的时候太子就走了,奴婢瞧太子殿下都不愿吵醒您!”
言下之意,单容瑾对她宠爱至极,昨夜想必是浓情蜜意,不分你我。
君扶面无表情,并不预备解释,只是道:“早上备些清粥,别让他们加牛乳。”
含春眨眨眼,应下了。
自从君扶身子每况愈下,很多东西她都吃不了,以前乳酪糕她能连吃好几块,现在却是闻闻味道就觉得恶心。
陈太医说是她喝的药伤胃,君扶索性把药停了,可是情况并未好转,现在连稍微沾点腥味的东西都见不得。
殿内那株玉兰花许是快被她浇死了吧?
君扶想,她养着这株玉兰多年了,兴许回头在黄泉路上,还能同它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