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姝于是又看了眼稀稀拉拉的农田,喉咙哽了哽,又问:“这一亩能收上来多少粮食啊?”
老汉虽然觉得眼前的女子奇奇怪怪的,他握着锄头神情十分惶然。猜不到这人到底想问什么。他还没开口,他身后的孩子先开了口:“今年这一亩收上来估计能有大半石的收成呢!听说今年凉州府出了个大人物,大人物要给咱们减税!交掉两成,能留下半石呢!”
话说出口,小孩子眉飞色舞的,眼里都是真切的高兴。
王姝莫名心口紧了紧,往前走了几步。蹲下来看了看地里的作物,两孩子好奇,没忍住瞪大了眼睛看王姝。王姝笑起来,伸手摸了摸小孩儿脑袋,转头笑眯眯地又问了家里几口人,几亩田。
这年头,人单纯是真单纯。王姝一个陌生人,问这么私密的话题,孩子也不知道人心险恶的全回答了。一家十二口人,六亩田。一对老夫妻,三个丧夫的妇人,七个半大不小的孩子。这家人的男丁全被抓去当了兵丁,上了战场人没回来。
王姝没有说话,蹲下来伸手捻了一小戳的土,神情变得有些沉。
“主子?”喜鹊寸步不离地跟着王姝,见王姝神情不对,忙喊了一声。
“没事。”王姝拍拍手上的泥土,夸赞了老汉一句,“老汉为人勤快,有种田的本事。我这一路走过来,确实你家这地的收成长得最好。”
老汉没想到突然得了这样一句夸赞,受宠若惊。
他咧着一张没什么牙的嘴,笑得老脸上都是褶子:“今年是运气好,这片田的庄稼长得不错。以往可是没有这好运气的,收成要比现在少一半呢,老天爷保佑……”
王姝笑了笑,也夸了几个孩子懂事,转头回了马车上。
喜鹊原以为她下来是对这地有想法,结果自家主子捻了捻土,夸了一句土还不错,人就回马车里了。那边云雀还在跟林师傅一起做饭。林师傅自打被萧衍行送过来管王姝的伙食,替她调理身体。之后就一直跟着王姝,在做调理身体的饭食。
“主子是怎么了?”云雀远远地过来,小声地问了喜鹊,“我怎么瞧着不高兴?”
“不晓得。”喜鹊就是个榆木脑袋,摇了摇头,“主子说方才那地里的土挺肥的,庄稼长得不错。姐,主子是想把那地买下来么?”
云雀刚才没跟过去,也不晓得喜鹊说的对不对,皱了皱眉:“这么热的天儿,闷在车里怎么行?你去马车瞧瞧,主子是不是身体不适。天热容易中暑,可快些去!”
喜鹊被云雀敲了脑袋,赶紧过来。
王姝此时缩在马车里,没像云雀说的中暑,她只是心中突然有些涩意。
王姝是个搞粮食杂交的科研工作者,几辈子都是。虽然她成长的这一路没怎么跟外头的人接触,要么在实验室埋头搞研究要么在试验田埋头搞研究。但读了那么多年的书,王姝骨子里是有些普利大众的心的。她坚持地搞杂交水稻,本意也是想让粮食高产,穷人吃得起饭。
“主子,可是身体不适?”喜鹊端了一杯凉茶掀了帘子进来。
王姝皱着眉头在沉思,听到声音也只是接过来,一口将凉茶全喝下去。
喜鹊见她喝完不说话,坐在马车里头不知在想什么。怕她闷坏了,就干脆将车帘子给挂了起来。不仅车帘子挂起,两边的车窗帘子也挂起来。这么三边儿窜风,倒是也能让车厢舒服些。
王姝低着头一直在思索,马车上便一直没有动静。
反倒是云雀那边午膳做好了,特意过来叫人,王姝才从沉思中惊醒过来。
“主子,饭做好了。”云雀细细打量王姝的神色,见她没有不适,也放下心来,“一直闷在车里也会难受,主子不如下来用饭。用完歇息一会儿,咱们也该出发了。”
王姝点点头,“杨侍妾那边怎么说?”
“不下来,在车上用。”云雀扶着王姝的胳膊,“小姚已经将吃食端过去了,主子先用膳。”
王姝坐下来用膳,吃完一个人在田埂上坐着。那田里的人还在干活,远处一个腰都快勾到地上去的老妪背着一个竹楼,一腿一脚地赶过来。老妪身上衣衫褴褛,雪白的头发被风吹得跟稻草似的。人趴着地下了田埂,慢吞吞地去到那干活的祖孙四人身边。
视力好就是看得清,隔得远,王姝也能看到那一家人拿出的饭碗里头,几个黑乎乎的窝窝头。那老妪拿了一个给老汉,剩下的给孩子们分了。最大的孩子掰了一块,塞给老妪……
“走吧。”王姝收回了视线,率先回了马车。
主子发话了,下面人自然不敢耽搁。
袁嬷嬷照顾完杨氏那边,这时候才回到王姝身边。杨氏时隔八年第一次出远门,她身子骨吃不消。这马车一路颠簸的,差点没把她三魂七魄给颠出来。她本就身子骨比一般女子弱,一路都在吐,这可不要了她的命?袁嬷嬷带着大夫过去给她又是扎针又是喂药的,好悬把人给整治得清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