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临渊的目光扫过她,继而平淡说道:“顽劣?我看九殿下倒是个习武骑射的好苗子。”
“……什么?”周遭几个奴才都是一愣。
“不然,怎么区区一个四五岁的幼童,就能将你们几个甩得影子都看不见了?”方临渊看着他们,笑着说道。“总不至于是几位当差懒怠的缘故吧。”
那几人当即冷汗都要落了下来,连连躬身行礼,直道是他们疏漏。
“跟我道歉做什么。”方临渊看着他们,仍旧是笑。“被几位推来搡去还任意呵斥的,又不是我的孩子。”
几人面面相觑,片刻,有个最机灵的扑通跪了下来,连连说道:“侯爷恕罪,还请侯爷宽恕,不要将今日之事告诉陛下呀!”
周围几个见状,当即纷纷下跪。
方临渊话里还能是什么意思?即便这是陛下最不在意的九公主,处置几个懒怠的奴才,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罢了。
方临渊却不再搭腔。
他低下头,朝着九公主友善的一笑。
“多谢你的糖。”他指了指自己的嘴巴,手指一划,飞快地做出了一个封口的动作。“很甜。”
九公主也仰着头,眼神明亮地冲他露出了个笑容,没有说话,只点了两下头。
这孩子,竟一眼就看懂了,他是要她将方才糖果之事保密的意思。
——
当天夜里,上京城下了一整夜的雪。
天色微明时,檐下过年的红绸与灯笼都结冰了,覆上了一层厚实的积雪。
纷纷扬扬的雪一直下到了正午,轮值的太监增加了两成,全都安排在宫殿外扫雪,生怕太过厚重的冰雪阻挡了年下繁盛的庆典。
殿中的两个宫女在廊下小声交谈着。
“昨夜我路过太医院,见里头乱成一团。”其中一个问道。
“你不知道吗?是毓贵妃娘娘的胎不大安稳。”另一个说道。“昨天晚上发作起来了。”
“只是胎动,怎么会乱成那样?”先前那个仔细想了想。“今日也没听说毓贵妃落胎呀。”
“孩子保住了。”另外一个神秘兮兮地压低了声音。“是陛下。”
“什么?”
“小声些!”另一个忙压低声音道。“当心惊动了侯爷。”
却不知,房中的方临渊在战场上练得耳聪目明,隔着门扉,她们二人的议论声全落进了他耳中。
只是方临渊心下不安,正惦记着赵璴传入他手里的纸条。
门外的天色眼看着渐渐黑了,送膳的太监进进出出,离戌时没有多远了。
他无暇应声,只当没有听见。
可下一刻,宫女的声音又传进了他耳朵里。
“昨夜皇上前去,发现毓贵妃娘娘一直没喝太医给开的的安胎药。皇上许是担心娘娘的胎,发了大怒,争执间不知为何……被娘娘咬伤了手,血淋淋的,听说吓人极了。”
便是殿中心乱如麻的方临渊,闻言都是微微一愣。
赛罕咬伤了鸿佑帝?
外头,议论声还未停歇。
“你是说,昨夜太医院里头,是忙着在给皇上治伤的?”
“是呀……今年宫里真是多灾多难。明天就要过年了,也是该办一场傩仪,驱驱邪祟晦气……”
“嘘!别说话了,有人来了……”
方临渊抬眼看去。
便见门外,一个身着锦袍、趾高气扬的太监,领着几人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来人,去请安平侯。”那太监扬着下巴,慢悠悠地说道。“皇上要见他。”
——
方临渊被一路领去了勤政殿。
刚走出没有多远,便见宫里四下已经热热闹闹地点起了灯。
与年节的红灯不同,今日悬起的灯什么颜色都有,远远看去,是五彩的,五色交辉映照在夜色里,光怪陆离一片。
来往的内侍与宫女身上都穿着华服,前头领着他的,是个级别挺高的掌事太监,今日乌纱帽上还簪了金花。
就在这时,斜地里出来一队人,正撞上那太监。
方临渊转头看去,各色交映的灯火中,竟将他都惊了一下。
那一队人身上穿着杂色的前朝衣装,腰间别着彩木雕刻的刀剑。他们面上画着彩绘,看不清面容,彩色的灯火映照在他们身上,青面獠牙的,活生生就是一众地府里的符使判官。
前头那个太监却是司空见惯。
“怎么这么不当心?”他被撞得后退两步,见着那一队人躬身朝他行礼,皱眉叱道。
“你们是皇城司的?不是还没到时辰吗,怎么就在宫里乱转?”
为首的那个连忙应声,是个男人的声音。
“公公恕罪,我们是教坊的,之前没进宫伺候过,这才迷了路……”
那太监又是一通训斥。
而旁边的方临渊,则在打量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