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临渊没说话,拳头却几乎是在瞬间,携着劲风砸落下来。
李闵顺吓得闭紧了双眼。
但下一刻,风停下了。
预料中的疼痛迟迟没有到来,他哆嗦着睁开眼,便看见那只拳头就停在他面前两寸的位置。
而那拳头的腕上,按着一只莹润如玉的手。
是赵璴,他上前去,按住了方临渊的胳膊。
他其实没用什么力气。
但是赵璴的气息就在旁侧,没有衣料的阻隔,他的手心就覆在方临渊的手腕上,将他的手腕轻轻握住了。
方临渊转头,便见赵璴微微朝着他摇了摇头。
他当即看明白了,赵璴是在告诉他,若真打下去会留下痕迹,寿宴之上不好收场。
方临渊咬了咬牙,收回了拳头。
赵璴也松开了握着他的那只手。
李闵顺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
可是,就在他双脚重新着地的瞬间,方临渊忽然猛地侧身而上,重重的一记拳头,捣在了他的腹部。
李闵顺当即干呕出声,连痛叫都没能发出。
再抬头时,便见方临渊面无表情地垂眼看着他,一把丢开他。
“滚吧。”
只见那个前两日在上京街头,对着他的挑衅还神色温和,面带笑容的方将军,此时神色冷凝,在夜色下状如修罗。
他单手握着方才出拳的手腕,平静地活动了两下关节。
而他旁边那个冰霜般寡言冷漠的艳丽女人,此时露出了个淡淡的笑容,却宛如猛虎背后獠牙淬毒的伥鬼一般。
“回去之后,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自己清楚。”只听她说道。
“若真要扯破脸皮,那本宫也好当众与满朝文武、各国使节讲一讲,你公然辱骂陛下的子嗣是贱种这件事,听听陛下是何感想。”
——
李闵顺灰溜溜地跑了。
他当然不敢再说什么。方临渊打了他,顶多被申斥责罚,但他若真在寿宴上惹到了大宣皇帝头上……
都不必大宣出兵,只要收回两国盟约,那他们高丽要不了几天就会被那些草原部族瓜分干净。
他跑远了,四下便只剩下他们三人。赵璴微微偏头,绢素便飞快地行了一礼,先行快步离开了。
便只留赵璴与方临渊相对。
方临渊连气息都还没顺过来呢。
贸然打了高丽使臣,是他冲动,但若再来一次……
若没赵璴拦着,他还要打掉李闵顺的门牙。
他垂着眼,深深地吐息,一边平复汹涌的怒火,一边又隐约生出了后知后觉的担忧。
他这样冲动,会不会让赵璴感觉他很奇怪?
毕竟……若没有私情,他应当不该这样冲动才对……
可就在这时,他低垂的眼睛看见了赵璴逶迤的锦缎织金裙摆。
还没等抬头,他便落入了赵璴凉冰冰的怀里。
“好了。”他听见赵璴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声音很轻,是在安抚。
分明是素淡缥缈的香气,却瞬间猛烈而汹涌地席卷上他。
爱意与慌乱同时涌上他的心头。
方临渊当即挣扎着要推开赵璴。
可是赵璴的胳膊用了力气,他挣动两下,竟未能从他的怀里逃出来。
再抬眼时,方临渊已然有些语无伦次了。
“我不是……”他的心脏咚咚直跳。
“只是我……你是个很好的人,我听不得他这样侮辱你……”
之后的话,全都消失在了方临渊的喉咙中。
月色下,他对上了赵璴深如渊潭的眼睛。
“我不是好人。”他看见赵璴说道。“我从不是善类,从你认识我的第一天,应该就已经知道了。”
方临渊愣愣地看着他,片刻才笨拙地发出了声音。
“可你……你待我是很好的……”
下一刻,他看见赵璴抬起了手,遮住了落在他目光中的一束月光。
在他微波荡漾的注视下,微微冰凉的指节,轻柔而平缓地撩起了他垂落的一缕发丝。
月色映雪,金玉重山。
“那是什么原因,难道你猜不出来?”
他听见了赵璴这样问他。
作者有话说:
赵璴:开卷考试,不至于答错了吧?
方临渊:(心脏猛跳)(脑海空白)(愣愣地看着赵璴忘了拿笔)
第99章
还能是什么缘故呢?
似乎所有的原因, 全都在赵璴的一双眼睛里。
可方临渊却说不出话来。
分明只是替他撩起发丝、整理仪容而已,可赵璴一触碰他,却偏像绳索捆缚住了他的手足, 锦帛笼罩住了他的五官……又有尖锐的獠牙, 轻轻触在了他的喉咙上。
他动弹不得了。
他只剩下一双眼睛, 直直地看着赵璴,怔愣地, 却将他一双眼中泛起的汹涌的涟漪,清楚地全映照进了脑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