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瑾皱起眉头来:“这我知道。”
他走之前外祖便再三叮嘱过他,这事儿他早就记住了。
要是再没什么新鲜的话说,只怕面前这人是找由头露面,上赶着来他这儿巴结的呢。
这种人赵瑾见多了,一时间有些不耐烦。
却见那人微微一顿,接着说道。
“但是殿下,只怕陛下对您……便不是如此了。”
赵瑾微微一顿。
“你什么意思?”他问。
那人放轻了声音,说得却很缓慢。
“三殿下,陛下因一点小事便对您重罚如此,苏大人盼望您……心下多作一些考量。”那人说。
赵瑾的眉头几乎拧成了个疙瘩。
“父皇对我不过是一时气急罢了。”他说。“你若要从中挑拨,也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他话虽如此,但语气却分明有些着急。
因为他知道……他父皇这回,罚他罚得的确有点狠了。
更重要的事,他明明已经解释了的。罪责已经都推到了十六卫的头上,可却偏赵璴一闹,他父皇便颁布诏书责罚了他,那掌管十六卫的方临渊却毫发无伤。
竟是因为赵璴!
害死他母妃的那贱人之女,父皇这么些年都未曾正眼看过他,可这次怎么会这么听她的话呢……
却听跪伏在那儿的那人,缓缓叹出一口气来。
“贵妃娘娘殁得不明不白,皇后嫡出的六殿下却一年大似一年。”只听那人说道。
“殿下,陛下如今不过五十,正是春秋鼎盛之年啊。”
赵瑾搁在座椅上的那只手,倏然收紧了。
“什么叫不明不白?”他怒道。
“你把话说清楚。当初的罪魁祸首,不是都死在冷宫里头了吗?”
跪着的那人没有说话,只是缓缓膝行上前,双手将一封密信交到了赵瑾的手上。
信件打开,上头正是他外祖的字迹。他虽见得不多,却也大略认得出来。
【娘娘身死元凶似另有其人,听闻当年为娘娘安胎之人眼下正在江南,还请殿下亲自前去,探问究竟。】
赵瑾的瞳孔猛地缩紧了。
为他母妃安胎的……不是当年的太医院院判、父皇最信任的太医廖才吗?
“廖才现在江南?”赵瑾问道。
只见那跪伏的官员叩首道:“廖太医荣休之后,便回江南养老了。”
赵瑾握着那封信,许久,缓缓点了点头。
“好。”他说。“外祖让本皇子查,那便查查看。廖才在什么地方,待到了江南之后,你即刻替本皇子去找。”
那人连忙应声:“是!下官领命!”
眼见他又一副得偿所愿的谄媚模样,赵瑾懒得与他虚与委蛇,摆了摆手,便让他离开了。
雕花木门复又关上,偌大的房中,又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窗外江水滚滚而去,赵瑾握着那张信纸,沉默了许久。
赵珏才出生没几年……他倒是一时疏忽,忘记宫中还有一个他。
这不知名姓的官员虽说唐突,但有一件事倒是没有说错。
赵珏长大之前,他是父皇唯一的选择,但再有五年,十年,待那小子长成,谁知道父皇的心会偏向哪里呢?
多年的天家独苗,早把那张金碧辉煌的椅子,当做自己理所应当该继承的物品了。
自己的囊中之物……自不能容许旁人横刀夺去。
——
南下巡按的朝臣船队顺着运河一路而去,三皇子被送走,京中又重回了原本的安宁。
一切似乎都未曾变过,唯独方临渊,每回捏起葡萄奶酥的时候,都忍不住去看自己右手的指尖。
那抹胭脂分明一擦就没了,却像是镌刻在这儿了一样,每次一看向那儿,便见那片艶红朦朦胧胧地出现在那里,隐约而勾人。
勾着他想要往唇上去碰一碰,像是想要那抹艳色染上哪里一般。
这样的举止简直荒谬极了。
以至于那日,他率十六卫出城迎接姗姗来迟的高丽使臣时,路过瓦舍,听见里头在唱女驸马。
他没头没脑的产生了个奇怪的想法。
若无相救李郎之心,冯素贞扮男装,登皇榜,上金殿,是否真有与公主举案齐眉、成就佳偶的可能?
毕竟……除却她二人皆是女子这件事外,她们是成亲了的。
不知怎的,他这样想着,话却问出了口,恰被旁边的李承安听见了。
他神色莫名地看了看方临渊,又转头看了看不远处的戏台,片刻静默之后,艰难地开了口。
“将军怎么会这么想?”他问道。
方临渊微微一顿。
还能为什么,昏头了呗。
方临渊没有答话,只是默默转开了眼去。
却不料李承安当真思考起了这个问题。
“她二人若真不想分离,便这般强演下去,应该也行吧。”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