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从入宫以来,盛宠不衰,风头无两,半月前还被查出的身孕,更是被陛下破格进封。
如今满宫上下,人人都要避其锋芒。而坐在旁边的皇后姜红鸾,每每看向她时,面色都有些僵硬,据传是不睦多时,如今连温厚的笑意都要端不住了。
皇后娘娘自打入宫,那可也是盛宠了多年的。如今琴瑟和鸣的帝后当中忽然插入了一位美艳的异域娇花,让人难免不多看两眼。
方临渊的目光却全在桑知辛的身上。
他与桑知辛几乎没有来往,唯独对这位侍郎大人的声名如雷贯耳。他能在朝中长袖善舞多年,自然有他独到之处,那如今已是死局一盘,他又待如何呢……
方临渊隐约生出了看兵法的兴奋,眼看着桑知辛在高台前端正地跪下,高声道吾皇万岁。
鸿佑帝停下了说笑,整个大殿中都静得落针可闻。
片刻之后,只见他脸上的笑影微褪,似笑非笑地开口道:“爱卿平身吧,若要祝酒,那便罢了。朕今日多饮了两杯,不胜酒力,实在喝不了爱卿的酒了。”
鸿佑帝此举不客气极了,便连方临渊心头都一咯噔,只觉桑知辛回天乏术。
却见桑知辛背脊挺直地站起身来。
他年少有为,如今身居天子近臣之位多年,也不过五十来岁。
他身姿笔挺,唯独数日的磋磨之下,满头黑发中混杂了不少银丝,看起来略显得有些憔悴。
“陛下既不胜酒力,臣便不向陛下敬酒。”只听桑知辛开了口。
“但今日下元祭祖,大宣太祖太宗在上,微臣还是想祝陛下江山万年,代代承嗣。”说着,他高举起杯,说道。
“还请陛下接受微臣的祝祷。”
只见鸿佑帝看了他片刻,凉凉地笑了一声。
“爱卿为官多年,想必比朕明白。朕的江山万年,从不是祝出来的、求出来的。”
只见他居高临下,垂眼看着桑知辛,许久,意有所指地缓缓开口说道。
“首先,便是要将朝廷的蛀虫择清,对吗?”他说。“否则,风蚀蚁蛀,便是再广袤的山河,又可供养这群蛀虫几年呢?”
说着,他将酒杯猛地往桌上一丢。
当啷一声,把方临渊都吓了一跳。
作者有话说:
方临渊:(兴奋地跳过宫斗剧情收看《大宣王朝》节目)
赵璴:(看着方临渊)他吃我剥的葡萄了,他看我指的人了,他是不是不躲着我了……
(某些人自己就是一部宫斗剧)
第91章
满座上下当即鸦雀无声。
天子一怒, 那是要伏尸百万、流血千里的。即便是陛下这样的仁君,雷霆之怒下,也难保会不会留下桑知辛的脑袋。
一时间, 桑知辛与陛下面面相对着, 满座朝臣谁也不敢贸然起身请罪, 讷然不言的,像是一群缩脖子的鹌鹑。
方临渊也被惊得肩头一颤。
下一刻, 一只微凉的手轻轻落在了他的膝头,不动声色地按了一下。
方临渊转过头去,便见是赵璴在看着他。
“无事。”只见他低声说。
他们此时离御座有数丈之远, 这样小的声音陛下自然是听不见的。
……但赵璴的胆子是真大。
在座的官吏亲贵哪个不是大气都不敢出?唯独赵璴, 神色平淡中甚至隐带着轻蔑, 眉睫微抬, 淡漠地看向高台的方向。
就在这时,那边的桑知辛动了。
方临渊转头看去,便见他双手捧着酒杯, 端端正正地跪在了高台之下,酒杯举过头顶,深深地磕下头去。
“微臣明白陛下之言!”只听他高声说道。
在场众人皆是愣住, 谁也不知他此言是什么意思。
只听他接着说道。
“陛下跗骨之痛,是微臣为官不力之果!请陛下放心, 三日之内,臣定呈上肃清污吏之法, 荡清陛下朝野污秽!”
——
鸿佑帝没有言语, 摆了摆手, 让他退了下去。
方临渊清楚地看见, 桑知辛起身回席之时, 在场众人忌惮犹疑的神色和躲闪避忌的姿态。
他这一番话,显然是将自己置于孤立无援的境地。
陛下对他仍没有回应,他却堂皇地将自己摆在了受审官吏们的对立面上,此时无论是他的僚属,还是高堂之上的皇帝,都不会再对他有分毫信任了。
片刻沉默之后,方临渊借着重新热闹起来的声音,转头问赵璴道:“他这是在断尾求生?”
只见赵璴笑了一声,说道:“你看出来了?”
“看是看出来了……”方临渊有些犹豫。“但是此举能成吗?他结党贪污的罪行已经闹到了皇上眼前,皇上怎么还会重用他?”
“我们送到宫中的罪证,也确实没有确凿是他的。”赵璴说。“只要没有证据能给他定罪,此举就仍是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