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怕她能等,安平侯爷可等不了。”她说。
“不如这样吧,改日我便挑几个良家女子送去你们侯府里,给你们侯爷添几个妾室。你既不能生,也该能容人才是。”
赵璴倏然抬起了眉眼。
这女人满口脏污,在说什么东西?
他不能生……他是不能生。
他披着一袭罗裙,妖鬼般留在那个天地间最干净耀眼的人身边,看似霸占了他身侧的位置,却也心知,他不是那个能与他生儿育女,子孙满堂的人。
但她可胆敢再说一遍,给谁送女人,给谁做妾?
赵璴脑海里被遮掩住的角落像是被人一把掀开,里头烈火熊熊,可焚万物。
他脑海中的理智绷断了一瞬。
却也在这一瞬间,他听到身后传来了一道清朗的、宛若泉水击石的声音。
“和嘉殿下,在下倒是不明白了。我有什么可等不了的,不如您与我仔细说说?”
——
方临渊也快要气炸了。
他刚拿到赵璴白给侯府投进万两白银的账册,打算前来国公府接他一程,却不料刚入园内,就听见有人大放厥词,对赵璴口出污言秽语。
这话他听着都心惊,便是市井草民,奴仆囚犯,也不该用这样话羞辱人吧?
更何况,大庭广众,众目睽睽。
他眼看着赵璴就坐在那儿,周围众人落在他身上的目光神色各异,却没一个人敢开口为他说句公道的话。
而赵璴,兀自挺直着背脊,不发一言,微垂着头颅,竟难得露出了几分他没见过的孱弱。
恍然间,方临渊像是又回到了那个漫天风雪的宫阙。
这么多年过去了,赵璴仍旧是一个人,在别人的旁观里,独自承受着砸落的冷雪。
他不该是一个人。
他明明会暗地里护他周全,也会不发一语地救济边关与蓟北的万千百姓。但他连生辰的回忆都是灰暗的,连眼前至亲的姑母,也如累世仇敌一般对待他。
他是掩在河沙里的珠玉,泥沙与污水冲打他,别人视而不见,他却绝对不会。
方临渊径直上前,停在了赵璴身侧,一只手轻轻落在了赵璴肩上。
这是一个庇佑与保护的姿态。
他没看见赵璴在这一刻,抬眼看向他。
那双眼里,并没有分毫他想象中的坚韧与脆弱。
有的只是满目冷冽的黑气与杀意,像是深渊里爬出的厉鬼,在日光的照耀下,渐渐地消褪了个干净。
作者有话说:
方临渊:我来保护我老婆!
赵璴(缓缓收起刀):好耶,呜呜QWQ
第63章
和嘉公主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方临渊。
她正说得兴起, 却忽然听他横插一脚,一句话慢条斯理却又半步不让地将她顶在了原处。
和嘉公主一愣,抬眼看去, 便见风姿无两的将军长身玉立, 站在了赵璴的身侧。
他身量很高, 模样又生得极俊,面上表情虽然冷峻, 却显得那双朗星似的眼睛愈发深邃明亮。
他单手按在赵璴的肩上,大庭广众的,似乎显得有些太亲密, 但偏生他二人生得俱是惊艳, 一时之间, 竟成了画儿似的。
又偏是在这个时候。
方临渊那番保护的心思, 昭然若揭。
和嘉公主的脸色都黑沉了下来,齿根发酸,不想再往那边看一眼。
她烦躁地偏开眼睛, 自己身侧那个中年发福,臃肿而又窝囊的男人却偏在这时,恰撞进了她的视线里。
和嘉公主的牙都要咬碎了。
她自幼要强, 作为父皇当年年岁最小、又最受宠爱的唯一待嫁的公主,她合该央来一门最好的亲事。
可是, 堂堂丞相府里,怎会生出这样的废物?
资质平庸, 胆子又小, 赵璴的夫婿站在那儿, 顶着一身卓著的军功让所有人都另眼相看, 可那个废物, 却偏缩在那儿,大气都不敢出。
看她瞪向自己,旁边的窦怀仁浑身一激灵,当即拿起了桌上的酒壶。
却见她杯中的酒还是满的,并不需要倒酒。
窦怀仁一愣,小心翼翼地看向她,眼神全然是怯懦的不解。
简直是个没脑子的蠢材。
多看他一眼和嘉公主都嫌恶心。
却偏偏,赵璴那蹄子身侧还站着一位芝兰玉树、玉醉山颓的年轻将军。
她如何还能咬碎银牙吞下这样的苦涩?
那边,国公府一家匆匆站了起身来。
方才两个公主之间的闹剧他们看在眼里,却又不敢出声,长媳这会儿搀着老夫人的胳臂,悄悄地在身后为她顺气。
“将军来了!我等有失远迎,实在抱歉,还请将军入座……”旁侧,年过半百的越国公笑着便要迎上前来。
却在这时,旁侧传来了和嘉公主一道尖锐刺耳的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