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楚氏商号各个分号的大掌柜,每个人手里都捏了极大的产业,却全是给上首那人效命的。
最后介绍的,便是上首那位。
“方将军,这位便是我们船厂的老板,姓朱名厌,也是咱们楚氏商号的大东家。”那人恭敬地躬身笑道。
方临渊直勾勾地看向“朱厌”。
只见“朱厌”也看着他,唇角泛起淡淡的笑意,朝他颔首行了个礼。
片刻,方临渊喉咙里才挤出了一句话来。
“……朱公子?”他道。
“在下见过将军。”
那人应声,冷冽冰凉的声线,恍然如玉石相击。
不是赵璴还能是谁!
楚氏商号,原来这个“楚氏”,是赵璴的璴。
——
方临渊被请到了上首坐下,恰在赵璴的身侧。
楼里的下人给他添了碗筷杯盏,又替他的斟满了美酒。方临渊渐渐从惊讶中回过神来,目光却还是忍不住划过赵璴修长洁白的手,一路朝上,又看向了他的脸。
当真是赵璴,如假包换的徽宁公主。
难怪他出手这样阔绰,像他这样大的商人,说是富可敌国都不夸张。
却见赵璴微微垂了垂眼,侧过脸来,静静看向他。
许是金玉镶嵌的发冠将他的头发整齐地全束了起来,方临渊第一次发现,赵璴嘴唇原来这样薄,下颌的棱角也极锋利。
他眨了眨眼。
旁边的几个掌柜这会儿还在你来我往地笑谈,说起了朱公子那日在马球场上力排众议,豪掷万金去押方临渊赢的趣事。
那银子原是赵璴押的?
方临渊询问的目光递向赵璴,便见他神色淡然,并没否认。
也难怪了。这样的事任谁做出,那都是惊世骇俗的奇闻,但若说是赵璴做的,似乎就也不那么令人意外。
他本就是个惊世骇俗的人。
方临渊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夸赞,眼睛却忍不住飘向赵璴,看一眼,再看一眼。
赵璴这副打扮倒是也挺好看,就是总透着一种违和,熟悉又陌生的,像是突然出现的第二个人似的。
方临渊实在新奇,又实在觉得有趣。
所以那天他在酒楼上以为看到了赵璴,其实是真的了?赵璴胆子也是真大啊,衣服一换,堂而皇之地就在外头露面,真不怕自己身份暴露……
终于,在不知他第多少次打量之后,赵璴终于转过头来,让方临渊直撞上了他的目光。
“将军似乎对在下很感兴趣。”他说道。
方临渊一顿,眨了眨眼。
能不感兴趣吗?便是话本子里的狐妖神鬼,也没有像赵璴这样摇身一变成男人的吧?
……虽则这样说有些奇怪。
方临渊只微微一愣,便朝着赵璴笑起,对答如流地应声道:“可能是跟公子你投缘吧。”
虽则这副场面有些奇怪,他和赵璴,都穿着男人的衣服,坐在一起叙话。
但方临渊竟非但不排斥,还觉得有些好玩。
毕竟在座的这样多人,谁知道这位朱厌公子背后便是当今圣上膝下的五公主呢?偏只有他知道。
这人到底有多少重身份啊?移形换影,不辨真伪,当真是厉害。
而周围的掌柜们见此情状,脸上都露出了喜色,不动声色地交换着目光。
大名鼎鼎的十六卫将军、赫赫有名的安平侯说什么?说跟他们东家投缘!他们这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东家,真是个手眼通天的人物!
当即便有好事者端起杯来,先敬方临渊,又敬赵璴。
方临渊大方地满饮了杯中酒,侧目看向赵璴时,却见他酒杯只一沾唇,便放下了。
方临渊险些笑出声来。
便是再多身份伪装的狐狸精,不会喝酒这事儿却是实打实的。
他让此时的赵璴吸引了太多注意力,一时不察,被旁人看见了眼里的笑意。
“将军这是在看什么?”旁边当即有人满脸堆笑地问道。
在看我那位不能喝酒的“夫人”呢。
方临渊自然不敢与他们说实话。但他心思向来转得很快,只一瞬停顿,便笑着对那人说道:“没什么。只是感叹临江楼的蓬莱春果然名不虚传。只可惜我家夫人滴酒不沾,否则定要带两坛回去,给他尝尝。”
说着,他悄悄地又看了赵璴一眼。
却见赵璴端坐在那儿,隔着金雕的面具,没人能看见他是什么神色。
而旁边的几个掌柜当即露出了了然而钦佩的笑容。
安平侯与徽宁公主的美谈,天下人谁不知!名将痴情贵女多年的话本子,此时仿佛演到了他们面前似的。
“将军与公主殿下,当真是伉俪情深呐!”
众人皆赞叹道。
这样的话方临渊听得耳朵都快起茧了,渐渐也不大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