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旧人(2)
“刚……刚才有人骑马闯宫,被侍卫拦了下来,这才看到了关内侯的信物……”
“他人呢?”
“刚说了一句,‘关内侯战死’就晕了过去。”
“宣太医了么?”白清佑身姿和语调依旧与其他时候无差,但是走路急速可见他的急迫。
“宣……宣了。”
白清佑点了点头:“切勿声张,先带我去见见他。”
张元应了一声,他猜测白清佑会急着召见这副将,特意安排在了永延宫附近的一个小殿内。白清佑看了一眼走的方向,似是赞许的点点头,张元更舒了口气。
永安殿内刚刚点燃炭火,还有些冷气,白清佑进来的时候,那副将恰好清醒过来,但还是虚弱,他想要挣扎着爬起来施礼却被白清佑拦了下来:“不用多礼了。”事关战事,他挥了挥手,屏退一干闲杂人等。
“说吧。”
“十日前匈奴已被击退三十余里,原本已然布战完善,却不知道匈奴怎么反守为攻,不仅破了关内侯的布阵,而且攻进城内,关内侯死守却……”那副将哽咽了一下,“末将本想与城池共生死,但是侯爷有物件命我务必带入关内,呈给陛下。”
白清佑不想追究副将的言辞是否越礼,只是在意那人到底有什么重要的信物如此紧急,于是问道:“什么东西。”
副将挣扎了一下,从怀内拿出了一个用衣服上随意撕下的布料卷起的包裹,恭敬的递给了白清佑,他急忙打了开来,就看到里面放着一块玉佩和一本小册子一般的东西。白清佑心中就是一蛰,手指轻轻的抚摸过那玉佩,沉默了片刻才缓缓的说了一句:“好好休息。”
白清佑说完就走了出去,对太医交代了几句,往甘泉宫去。等到他走到门口的时候,只见暖如提着灯,身着华丽的衣衫站在宫门口,却是一个人不知道等了多久。
“你怎么不陪着母后。”
暖如微微嗫嚅了下:“我……臣妾只想看看陛下好不好。”
“没什么不好的,这么冷的天多添几件衣服。进来吧。”白清佑虽是这么说,但是眼神压根儿没落到她身上。
屋内焚着的香的味儿还未散去,暖如嗅到这香,提着灯的手握紧了一下,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被白清佑挥挥手止住了。
“臣妾只想静静的陪陪陛下。”
白清佑没有反对,却依旧仿若未有暖如此人一般,立在窗前,如同方才出门前一样,又如同那日关内侯出征一般。
“我亲自斟酒,祝你凯旋。”
“将士自当马革裹尸还,臣定不负圣上信任。”
那个男人白净得不像征战的将军,更像谈笑的儒生一般,那一杯酒一饮而尽,而他走时的那句话一语中的。
白清佑手中还握着那送回来的玉佩,来来回回细细抚摸,却仍是那么凉,染不上一丝暖意。
“我白清佑徒有大皇子的名号,却无权无势,这玉佩是我唯一贵重之物,今日便交予你。”那时的自己年满十八,却辗转边疆两年有余。
戚氏原本只是先皇醉后宠幸的宫女,怎知一夜恩泽便诞下自己,占了长子的地位,一直处于尴尬的自己,只能庆幸当年所有人都忘了还有戚氏这么一个女人,自己才安然降生。能安然成长大约还要感谢当年皇太后宠爱非常的顾家暖如公主,七夕乞巧一见倾心非君不嫁。
当年皇太子党羽设计让他出征匈奴,而自己所谓的父皇全然默许,他便没有想过归来,却怎知能认识那个明明家世显赫却向往战场的顾二公子。
“顾家自能许我一世安康,甚至我的姐姐是未来的皇后,那又如何,我顾子凌只愿征战疆场。”那个书生模样的男人在风中与他高步阔谈,眼神闪着耀人的光。大约是那抹光亮点燃了他原本黑暗的人生,他不自觉的把那唯一可以证明他皇室血统的玉佩交予顾子凌。
顾子凌先是愣住,忽然跑回了帐内,拿出一柄长剑,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我参军也是背着家里,只带了我随身的佩剑出来,此剑赠与知己。”
白清佑已然忘记自己当时说了些什么,但是记得那一夜的战事惨烈,大约是因为皇太子党的托付,主将故意派白清佑带少量老弱残兵深入敌营,白清佑早已做好了战死准备,却没想到顾子凌竟然相随而去。
大约就是从那时起白清佑才真的信了顾子凌,愿以性命相托。当然那也是他最接近死亡的一次,敌军阵前,他替顾子凌挡了一刀。士为知己者死,也算快哉。
但白清佑命不该绝,虽伤及要害却刀尖入得不深,捡了条命回来。而且两人也因祸得福的因为取下敌方将领首级受到嘉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