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灰小厮逆袭记+番外(137)
他小心翼翼地问道:“公主这是什么意思?”
懿德没有回他,柏秋行也没再开口,帐内沉默无言。
良久,懿德才放下草环起身,朝矮榻走去,边翻榻底边应道:“我出嫁不足一年,皇兄就去了。”
他翻出一个落锁的狭小长体盒子,通体镶着金丝铸就的祥云纹,小巧精美。
那盒子未积灰,是时常经手的模样。
“你可知,我出嫁前,皇兄和我说了什么?”柏秋行当然不知道,懿德就自答着,“皇兄走前的那段时间,恰逢时局动荡,朝中各方虎视眈眈,所以一直未有立储的打算。其实他们都不知道,皇兄已经有了立储人选。”
柏秋行看着她不语,仿佛已经猜到了接下来的对话。那储君人选,绝不可能是皇位上的萧予寄。
懿德打开盒子,里面的东西与圣旨无异,他递给柏秋行:“这是当初他拟写的立储诏书,我一直保存着。”
柏秋行犹豫不决,不知接的好还是不接的好。
懿德:“不看也罢,我相信你已经猜到了。”
柏秋行蓦地皱眉,狐疑道:“既然是先皇之物,又怎么会在公主这里?”
“我出嫁时,皇兄已是病入膏肓。我知道范淑章的野心,所以走前留了个心眼,将此物随身带上了。”
柏秋行正想问她,为何当年萧予寄继位时不拿出来,可话到嘴边自己也反应过来此话不妥了。
祥丰元年那个阵仗,连普通百姓都是草木皆兵风声鹤唳,这远在千里之外的懿德又有何能耐与之对抗?
何况方才懿德自己也说了鞭长莫及。这么些年想给柏秋行传个信都难,怎么可能凭这不见光的拟诏力挽狂澜扭转局势?
恐怕还会被扣上造反的帽子,不仅是懿德,连萧予霖也活不到今日。
懿德将盒子塞到柏秋行手中,目光灼灼,语调激进了些:“那封传位遗诏真假我不知,但皇兄当初与我说‘予霖目及天下,圣贤大义又不失果断,当为明君’、‘毕生得子如予霖,实乃萧家之幸,亦是天下抉择’……一字一句却都是悃福无华,拟诏上的遗墨也是句句真心。”
当年萧予寄继位后,萧予霖身陷囹圄,险象环生。
十年间变故丛生,被压抑得久了,柏秋行都快忘了萧予霖当初是何等才华卓绝风姿过人了。
一如翱翔雄鹰,桀骜聪颖,又如春日艳阳,明睐照人。立于朝堂为百姓献言,对局势针砭时弊,当真是君王之心、帝王之相。
原是那样一个人,如今却犹如困兽,十年无自由之身也再未踏足明堂殿。
若当年那个位置,真萧予霖,那如今的后齐……
懿德:“雎神宗在位的这些年间,后齐到底是怎么样的,他有没有那个本事,让后齐百姓安居乐业,还一个太平盛世海晏河清,你比我更清楚。”
很显然是不能的,否则现在后齐也不至于烂到这地步。
良久良久,谁都没再开口。
这十年的动荡局势,究竟是一场处心积虑、谋逆算计的阴谋,人心贪念所铸就,何其可笑……
柏秋行吸了口凉气,只觉得头皮发麻,浑身疼痛难忍,呼吸都不顺畅了。
心闷难通,苦笑难言。
他出了帐子,在空旷的草原上行尸走肉般游荡了好久,才缓过劲来。
时松听了他说的那些,心里滋味也是难喻。他笑意不明地轻“呵”一声,摇头讥诮:“荒唐。”
黄粱梦,十年期,骤引惊变南柯乡。
终是荒唐。
想到先前田肃在信中提到柏衡出宫后的异样,时松终于能将这些蛛丝马迹联系起来,得出一个可靠的结果。
如果柏衡不是因为知晓了张孟二人见不得人的事而招致的杀身之祸,那会不会是听见这篡改遗诏的秘密才沦到这一步的?
将这些全部串联起来,柏家出事后,范淑章多次要柏秋行的命,那就解释得通了。
换谁也知道,柏秋行是个祸端。只要他在一天,当年的事就有一天被揭露的可能。
在那些人眼里,他非死不可。
其中牵连,在懿德道出实情的那一刻,柏秋行自己也想通了。
时松:“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大人怎么想?”
柏秋行摩挲着木盒:“此事须回京都后,同遇归从长计议。”
他默了片刻,极轻地叹了口气:“王爷也该有个准备了。”
答案显而易见,时松也清楚,如今就是天下局势挟着他到分岔路口,逼着他从两条路中选一个。
哪条路都可能是死,可不选,更不容他活。
那些要他命的,他躲得过一次两次,那十次百次呢?
亦如懿德所说,现在萧予寄坐在那个位置上,就真的是对的吗?如果是,为什么朝中异心四起?为什么百姓苦不堪言?为什么后齐会是这四分五裂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