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氏上了年纪,其实最是听不得人家她她说死啊活啊这样的话。
她那里好几个丫鬟婆子围着她忙活,她却被气得又是一长串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哪有这样的人,给对家出谋划策,还怂恿旁人构陷她的?
旁边的妈妈实在看不下去,挺身而出,没好气的对着祁欢道:“祁大小姐您也是好人家好教养的姑娘,尊老敬老这样的道理都没学过吗?即使我家之前有些对不住您,该罚的皇帝陛下都已经罚过了,您还这样不依不饶?我们老夫人这么一把年纪了,她甚至都没说您一句,您就这般嘴下不积德?”
“那也是你家老太太不积德在先。”祁欢却整一个油盐不进的刁钻,撇开她依旧是对着宁氏说道:“你都这么一大把年纪了,我却风华正茂,若是真能以你一条命换我这一条命,那你还不是血赚?”
宁氏身边的人也不敢太得罪祁欢,一次说不通,也就不再强出头。
宁氏则是干脆闭上眼,眼不见为净。
祁欢还继续怂恿她:“你要怕疼怕死,也可以劝一下杨大人嘛,他的年纪也不小了,以他来换我,你们照样不亏的。”
仿佛是恨不能这母子俩丧心病狂的把她给弄死!
可事实上,就算杨家母子豁得出去以身献祭,一桩命案真辩到皇帝面前,只要他们不是在杀人现场按住了手持凶器杀人的祁欢,就谁都不敢笃定一定能定她的罪!
祁欢也算是把宁氏这种人研究透了,她连生孩子都是用来做垫脚石和保她一生荣华富贵的避风港了,这种人自私利己到极致,是绝对舍不得死的,无论如何她都要挣扎着熬到最后一刻去。
她的子孙都可以为她牺牲,而她——
绝不会为任何人牺牲。
至于说,要将她和杨成廉调个个儿,豁出杨成廉的命去栽赃扳倒祁欢,她也不会肯,毕竟她如今这把年纪,万一杨成廉死了,那些不靠谱儿的孙女儿们四散,没人替她镇着,她也守不住这份家产,她也总不会叫自己凄惨潦倒的度过人生最后的一段时光。
这一点上,并非是祁欢自以为是的自负,而是宁氏这样的狠人——
她但凡舍得,也便早就豁出去了,断不会一直畏首畏尾的受她这样一个半大孩子的窝囊气!
宁氏明知祁欢只是在消遣他们,本来不想理会,但她这样没完没了,也实在叫人受不住,她终于霍得睁开眼,恶狠狠斥道:“口出狂言,不知所谓。你若真想着与我同归于尽,那直接动手好了,不用说这些有的没的!”
“那我怎么肯?”祁欢依旧是一副好脾气,抖了抖裙子站起来,“二位既然惜命,那我也顺便提一句,我最近与人结了仇怨,且还有人不依不饶在盯着我呢。昨夜悦来居,虽然你们母子并未出手,可还是有人对那杨怀真下手了,杀手武功之高,顾世子的亲卫都差点没能截住。”
说着,她脸上笑容就越是灿烂起来:“所以我在想,既然我去见了杨怀真一趟,立刻就有人想要杀他嫁祸,那现在我来了你这……是不是你府上也会收到意外的惊喜?”
所以,她这趟过来嘴皮子消遣自家只是其次,更不是为了昨日之事来闹的,而是为了把自家母子竖成靶子?
这是公然的借刀杀人啊!
宁氏是个心思活络诡计多端的人,这些话在她面前无需说的太透。
祁欢说完,只是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然后便转身离开了。
她走出屋子,那屋子里又传来宁氏拉风箱一样嘶哑怪异的急促咳嗽声。
显然,又被气着了。
祁欢自杨家出来,也就回了府,并未在外面闲逛。
而这边,宁氏近期因为一直在养病,每日都是汤药不断。
祁欢这趟又气得她动了肝火,刚好也差不多到了她用药的时辰,厨房那边急吼吼的忙着煎药。
“老夫人,这也快晌午了,您先喝碗鸡汤垫垫肚子,一会儿药就送来了,吃了您好好睡一觉就不会这么难受了。”服侍她的妈妈自小丫鬟手里接了新送过来的鸡汤。
宁氏这会儿才刚缓过来,脸上还带着不自然的潮红,正半死不活的歪在炕上。
两个小丫头爬上炕去合力扶她。
她挣扎着勉强坐直了一些身子。
那妈妈舀了一勺鸡汤送到她嘴边。
鸡汤是早上就炖在灶上了,炖的软烂脱骨,方便随时取用。
本是香味四溢色泽清透醇香的一碗汤,却在入口的前一刻——
宁氏看着这碗中微微晃动的金黄色汤汁,心里一个激灵。
她忽的想起祁欢方才临走之前说的那些话。
听着是危言耸听的威吓,她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