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顾瞻言而有信,可以由杨青云这个受害人出面,求皇帝网开一面不追究他家人,他这样为了十两银子丢了性命……
也是够冤枉的!
不说则已,说出来,小太监便是提泪横流,惨哭不已。
而哪怕他只是个最微不足道的小人物,这个口子一旦撕开,整个环环相扣的局只能是全面崩盘!
后面席上一直稳如泰山的宁氏,终于狠狠闭了下眼。
哪怕是再抱着侥幸心理,此时她也只得承认事实——
大势已去!
那位仇管事被指控,心理防线也瞬间被击溃,慌乱尖叫着道:“奴才也是受人蒙蔽,是永和宫的楚沁……事情都是她安排奴才做……”
立在文妃身后的楚沁,已经在第一时间吓得软了腿,仓促跪了下去。
却也没等仇管事说完,文妃便恼羞成怒蹭的站起来,指着他大声斥责:“大胆奴才,你自己做了亏心事,竟敢无耻攀咬本宫的人?这是看着自己要死,随意拉人垫背吗?”
她甚至,都不敢拿更狠的话威胁。
因为这个局面,徐秋这几人自知必死无疑,又被顾瞻忽悠,她已经保证不了这些人的立场了。
文妃气急败坏,可又忌惮皇帝在场,也不敢再往上冲,去对几人做些什么。
帝后面上表情都很镇定,可能也不是不感到意外,只是处变不惊罢了。
盛贤妃却见鬼似的瞪大了眼,扭头盯了文妃半晌,嘴唇开合几次,方才意味深长的嗤笑起来:“文妃妹妹?居然是你?你可真是深藏不露啊!”
文妃在所有后妃里头,论姿色,真的是最不起眼的一个,之所以能进宫,才因为才德兼备,名声最好。
而她入宫之后的这十几年,哪怕生下皇子,被晋为妃位了,也一直都是后宫之中不争不抢,最是循规蹈矩,与世无争的一个人。
看上去人畜无害啊!
这反差萌——
不仅是盛贤妃受不住,在场的绝大多数人都被惊的瞬间魂游九霄去了。
文妃本来就只惊慌,被盛贤妃这样一挖苦,她才是面色涨红,窘迫急躁的连忙转身轨道了皇帝面前,继续辩解:“陛下,楚沁是臣妾娘家带进宫来的老人儿了,一直本分老实循规蹈矩,这几个奴才这是明知自己难逃一死,肆意攀诬的……他们的话不能信的。”
楚沁已经吓到不敢吭声,额头紧紧的贴着地面,做出最谦卑的姿态。
只片刻,底下地砖就湿了一片。
六皇子一直是个懵懂又无措的状态,直到文妃跪在了皇帝面前,他才缓慢的反应过来……
不,也或者根本就不是反应过来,只是出于本能的反应。
总之,他也木然拎着袍角跪下了。
皇帝面对文妃的辩解,没有给出任何反应,这时就目光越过她去,看着跪在她身后的六皇子,语气冷厉严肃的问:“这事儿你也参与掺合了?”
文妃将儿子视为希望,一看皇帝毫无征兆冲着儿子去了,顿时声音一哽,紧张的脸色雪白。
皇帝对皇子们来说,大多数时候都是个宽和慈爱的父皇,即使他不常见他们,却是若非他们闯下大祸,皇帝便连重话都不怎么与他们说,更别说像是现在这样,透出明显震怒的迹象。
六皇子也是小脸儿瞬间雪白,被他镇住,本能的讷讷摇头:“没……儿臣不知……”
他思维该是完全没跟上事态发展的速度,浑浑噩噩的样子,甚至都不知道该如何辩解。
然则——
皇帝却居然并未苛责,只是加重了语气严厉叱道:“那就起来!”
六皇子被吓得不轻,依旧是没过脑子,就本能的又爬了起来。
文妃被牵扯进来,席上的杨家人不能假装看不见,这时,杨成廉搀扶着自己老娘,他们一家四口也赶了过来,不由分说跪了一片。
文妃原还慌乱,见着自己亲哥和祖母,忽而便冷静几分,也恢复了些许底气。
杨成廉先叩首道:“陛下息怒,臣这女儿入宫多年,一向循规蹈矩,宽以待人,从无劣迹,臣也绝不相信今夜之事会与她有关。而且这几个奴才惧于顾世子施压,为了减轻自己的罪责,也不是没有强行攀诬他人的可能。还请陛下息怒,明察,莫要让娘娘承受了不白之冤!”
文妃这时,已经不吭声了。
只死死咬着下唇,一副忍辱负重,受了莫大冤屈一般的模样。
祁欢冷眼旁观,看着这一家子。
但她的注意力既不在文妃身上,也不在杨成廉身上,她在看那位老夫人宁氏。
宁氏虽是长辈,但因为是女流之辈,又君臣有别,是跪在杨成廉与文妃后面的。
好巧不巧,还拉开一点距离,正好在文妃之前坐的椅子边上,与楚沁离的极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