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氏仿佛这时候才想起她来,侧目看过来。
杨盼儿面上表情乖乖巧巧的,十分安静柔顺。
宁氏却是目光犀利,上下打量她一眼,突然问道:“长宁侯府祁家的那个姑娘,你与她打过交道?”
杨盼儿心下一惊,面上却竭力的维持冷静,轻声的道:“没啊……祖母怎么这样问?”
无论宫里她怂恿比试才艺,想坑祁欢出丑,还是在宁王府的喜宴上对祁欢下黑手的事,事后她都没跟家里交代。
宫里那次,文妃是知道的。
也正是因为那次文妃的提醒和警告,所以——
后来宁王府里的那件事后,她再次做了无用功,又自认为当时场面混乱,绝对无人察觉,所以那件事事后她是连文妃都没说的。
现在面对自家明察秋毫的老祖母,杨盼儿心虚之余,心里整个都慌了。
“哦?”宁氏果然是不肯轻信她的话,浑浊的目光依旧盯着她道,“那早上那会儿瞧见了她来你慌什么?居然还当众失态?”
当时她就察觉不对劲了。
虽然她提醒过两个嫡出的孙女儿自家和长宁侯府世子夫人杨氏的娘家有世仇,可是自从杨郁庭死后,这些年双方已然达成了一种诡异的平衡和默契,互相井水不犯河水,谁都没再主动追究前尘旧事。
若说杨盼儿与家里同仇敌忾,敌视祁欢,这个她能理解。
可是——
杨盼儿上午表现出来的却分明是心虚甚至是忌惮!
她要是没和祁欢正面交手交锋过,又为什么会对那个丫头有那么大的反应?
杨盼儿本就怕她,在她的逼视之下几乎无所遁形,几乎是耗尽了全力才控制住没叫心态当场崩盘,嗫嚅道:“我只是在应酬的场合与她打过两次照面,祖母您早就提醒过咱们两家有势不两立的仇怨,今天看她贸然登门,我……我以为她是来寻衅滋事的,怕她搅乱了祖母的寿诞。”
总不能说是因为她对祁欢下过杀手,心虚,以为祁欢是来找她算账的吧!
杨盼儿心中惴惴。
但显然宁氏今日也被祁欢撩拨的失了平常心。
她闻言便是一声冷笑:“这句话你倒是没说错,她那的确就是登门寻衅来的!”
杨盼儿愕然,呼吸一窒。
正待要说话,外面就见丫鬟打起帘子,杨成廉踱步走了进来。
他的样貌很随母,母子俩都是方脸。
这种脸型,放在宁氏一个女人身上,可想而知,她年轻时的长相就不会有多惊艳,但是杨成廉一个大男人生成这种脸型,年轻时怎样不论……
单就现在上了年纪了,却是很见威严。
宁氏很早就守了寡,这么些年,都是母子相依为命,杨成廉入仕之后也是,无论在哪里做官都一定会带着老娘去上任。
每日晨昏定省,是他们母子间的默契和规矩。
尤其今日宁氏做寿,本来杨成廉送走了前院最后一批客人,就是要过来给宁氏请安的,结果半路遇到了去寻他的婆子。
宁氏特意叫人去催他过来,想也知道是有要紧事,但他为官多年修成的仪态气度都有,仍是不徐不缓的踱步进了屋。
看见和宁氏一起在炕上的杨盼儿,他便淡声发问:“要在家里住几天吗?”
后宅女眷的事,即使是他的亲女儿——
他也都习惯了放心交给宁氏安排。
之前杨盼儿提前回京,住进了宫里,就是宁氏的意思,是为了提一提她将来议亲时候的身价。
后来,他们举家都迁回来之后,他也没过问宁氏对杨盼儿后续的安排。
杨盼儿道:“女儿有好些日子未曾在祖母和父亲跟前尽孝了,也是难得回来一趟,我……”
话音未落,宁氏已经打断她:“你今晚不必在府里留宿,这就收拾了赶回宫里去。”
天都黑了……
杨盼儿还没反应过来,杨成廉就先皱了眉头。
他拎着袍角坐在了炕沿上,朝宁氏递过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宁氏面上表情严肃,带着不容忍置喙的威严。
她的话,不是与任何人商量意见,而是命令杨盼儿:“回去跟你姐姐说,叫她明日赶早给我送一封帖子过来,就以替我庆祝寿辰为名,叫我进宫去相见一趟。”
前面初七那日她才刚进宫去和文妃团聚过一次……
杨盼儿心里有疑,却一个字也没敢多问,只是螓首低垂柔柔的应声:“是。”
她挪到边上,穿鞋下了炕,又庄重的给宁氏二人施了一礼:“那孙女儿就告退了,祖母和父亲保重身体。”
杨成廉没做声。
等她退了出去,他方才拧起眉头看向自己老娘:“这是怎么了?母亲乞巧节那日不是才进了一趟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