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能生在一个太平盛世,就是有些人须得负重前行,站出来,替更多人去担负起保家卫国的重任来。
那些整日在京城的锦绣堆里锦衣玉食,然后吃饱了撑的就去勾心斗角,争权夺利的人,不会懂!
史书上,留下姓名的良将能有几个?
可战场屠刀之下的累累白骨,却从来都不是数不胜数的。
如果可以活,谁又愿意去死?
尤其是那些最底层的士兵,既然他们都已经血战沙场了,即使不能青史留名……
那么至少,也得给他们最后的尊荣。
顾瞻虽然只有十九岁,和当年那位麟王战死时候是一样的年纪,可是他从军早,已经看过了战场上太多生死离别的惨烈。
一个士兵,他为国为民战死,至少他还值得!
可若他仅是因为他们君王的一己之私,被算计丢了性命……
那他们又算什么?
顾瞻的眼睛通红,里面充斥着滔天的怒意。
秦颂杀他,甚至差一点就将他置之死地之时,他都没有被愤怒冲昏了头。
这一刻,情绪却委实是有些控制不住。
秦颂也不介意他这般动手动脚,只是不避不让的回视他。
唇角扬起的那个笑纹还在,眸子里恶意的笑却敛了下去,也被压不住的愤怒取代。
他同样也是针锋相对的反唇相讥:“轮不着你来给我讲大道理,我秦家虽不及你顾家发迹早,脊梁骨却不会比你家软,我只是想要我父亲死得值得。天下大义的道理不用你来跟我说,身为武将,谁在从戎赶赴沙场那一刻没想过会死?保家卫国,死得其所,我便认了,可是我父亲的命,绝不可以葬在一个昏君手里!”
他说着,这才一把拿开顾瞻揪着他衣领的手。
走到一边,拍了拍自己的领口的褶皱,冷冷的道:“顾皇后是你亲姐姐,你要一叶障目,不去正视这些疑点和过往我也能理解。但是我秦颂眼里不容沙,我绝不会叫我父亲枉死!”
当年那一战,败得太奇怪了。
前面守了几十年的边城,虽然大家都知道大成方面不安分,时常来犯,很不容易,可是历任将领,每个人都守住了。
可偏偏——
就在麟王云骧的手里丢了?
云骧死时,顾瞻还太小,他甚至现在也只依稀记得有过那么一个人,再多的——
却是连他的样子都想不起来了。
而后来,等他渐渐长大,懂事,已经时过境迁。
顾皇后和平国公他们,这些年谁都不会在他面前主动提起那个曾经和他们家关系匪浅的少年了。
仿佛——
讳莫如深?
以前不往这方面细想,顾瞻也不觉得怎样,横竖逝去的故人,提起来就是一桩伤心事,任凭是谁都不会有事没事把他挂嘴边上吧?
可是——
那毕竟是他祖父曾经最看好的后生晚辈,是陪伴他姐姐最纯真美好时光里那段成长的同行者啊……
顾皇后当年千里走单骑,亲自去替云骧收尸的事不是秘密,世人将那传为顾家人重情重义的佳话,曾经也很是被津津乐道。
至少这件事,顾瞻是知道的。
他了解自己的姐姐,她当年既然不辞辛苦与风险这样做了,那就说明,这个人对她来说真的是很重要很重要了——
不管是青梅竹马的友情,抑或真像是秦颂揣测的那样,他们彼此之间其实是萌生过男女之情的!
就是这么重要的一个人,他死了,如果没有任何忌讳的话,总要偶然间怀念个一两次吧?
可是,没有!
至少在他的记忆里,他祖父和姐姐,他们真的从来没有一次主动提起过和麟王云骧有关的任何陈年往事。
就仿佛……
那个人,根本就从未在他们的生命中出现过一般。
甚至,在他还小的那时候,他记得有一次凤鸣宫里的几个小宫女私下闲聊时谈起了那位先帝的幺儿,当时顾皇后倒是不在,那几个宫女却被焦嬷嬷逮住,狠狠的罚她们掌了嘴,并勒令她们绝不准在宫里提起那个人。
顾瞻的脑子里,突然变得混乱无比。
这些年,他只顾着拼命习武,拼命的学习用兵之道,一心只想早点长成,能独当一面了,也好早一日将他年迈又满身伤病的祖父从沙场上换下来,以至于从来都没有额外去注意一下这些“琐碎小事”。
秦颂怀疑,当年他父亲秦豫丰和麟王云骧的死,是皇帝的阴谋,要彻底报仇,就得弑君,而这样一个不慎,就要连累全家,所以即使心里再恨,他也不会公然那么做。
但终究——
还是气不过的。
所以,上回得了机会,他便想顺水推舟一把,叫那些逆党杀了皇帝最为看重的唯一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