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和和气气一家人的面具被彻底扯破,她也不再给祁正钰留半分情面,讽刺道:“吃你祁家米粮长大的才算你祁家的人,老侯爷您也是官场上有排面的人,扪心自问,我这一双儿女,从小到大是吃过祁家的一粒米,还是穿过你祁家的一尺布?何况孩子是我十月怀胎,九死一生诞下,纵然身上流着你祁家的一半血脉……这二十余载,我用我的嫁妆银子往你们长宁侯府这座大宅子里贴补了多少,老侯爷又岂会心里没数?便当是买了你祁家这一半的血脉,也绰绰有余。”
岑氏一直紧张的揪着帕子,并未做声。
要说现在杨氏若真是与祁文景和离了,这整个屋子里最难受的就是她了。
因为——
她是既强烈的盼着他二人一拍两散,又无比惧怕杨氏甩袖而去。
立场坚定的人,不会痛苦,只有贪心不足,想要两全其美的人才最难遭。
杨氏如果真的被扫地出门,祁文景在这府里的地位只会一落千丈,更加的不堪,再加上老头子还要为了杨氏迁怒于他,这样自己二房这边就等于看到爵位传承的曙光了。
可如果杨氏走了,这偌大的一座侯府的花销谁来出?
她虽然也有些嫁妆傍身的……
难道还要她像杨氏一样,自掏腰包养这一家子人?
就因为心思都扭成麻花了,岑氏便一直缄默不语。
祁文昂见杨氏这话说的难听,不得不站出来打圆场:“大嫂,过头话可不好随便说。我们祁家这些年,确实承蒙您多关照,阖府上下都自是领情的。可是血脉传承,事关两个孩子的前程和未来,您纵是要与大哥,与咱们这家里置气,也不要拿着孩子的事情乱说话。”
他这个人,在官场上混得开,虚与委蛇的官话自然也说得顺口。
杨氏心意已决,今日便不是来与他们任何人斗心眼,耍嘴皮子的。
她对祁文昂的话,置之不理,甚至连看对方一眼都不曾,只对祁正钰道:“我不与旁人废话,老侯爷您给个准话吧,今日我母子三人要走,您允是不允?”
祁正钰眼角直抽。
他虽然也知道,杨氏对他从来都是表面恭敬。
可真到撕破面正面硬刚这一刻,心里落差巨大,还是激起了他前所未有的愤怒。
祁欢看得清清楚楚,灯影下,映得他那张伪善的老脸上每一条皱纹都显得狰狞。
他盯着她们母女,咬牙切齿道:“你可以走,两个孩子留下。”
言罢,也是耐性耗尽。
一个眼神横过去。
门口立刻有两个婆子上前,一左一右,擒住了祁欢肩膀。
他们人多势众……
而且,单从吨位上看,双方也不是一个战斗等级。
杨氏与祁欢亦是有备而来,母女两个谁都不做无用功。
祁欢没有做徒劳的挣扎,杨氏也未阻拦,她只是用同样一寸一寸阴寒下来的目光,死死盯着祁正钰。
这个局面,怎么看都是她处于劣势的。
祁文景眼睛通红,忍无可忍的刚要往剑拔弩张的父亲与妻子中间挡……
外面突然有人连着拍门:“侯爷,侯爷……小的有要事禀报。”
这个时间,若不是出了妨碍全局的大事,没人敢往这道门边凑。
杨氏母女一直都太镇定了……
祁正钰后知后觉,心底突然生出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他眼角一抽,沉声道:“进来。”
把门的婆子拉开门栓,他那亲随埋头走进来。
路过杨氏身边的时候,神色复杂又戒备的侧目看了眼,然后径直走到祁正钰案边,耳语将实情告知。
说完,便匆匆退开一边。
祁正钰却在他退开的瞬间,突然拍案而起,怒不可遏道:“孩子呢?”
傍晚和刚入夜那会儿,因为府里有客……
杨氏那院子里都是她自己的心腹,若是派人去抢孩子,势必不可能毫无声息,一旦闹到前院来,就会尽人皆知。
所以,祁正钰也是一直忍着,等到客人全部送走,关了大门,他过来牵制兼处置杨氏母女,与此同时也派了人去安雪堂。
两个孩子里面,杨氏是更宠溺女儿一些,可她一样不可能放的下儿子。
只要拿着祁元辰在手,她就势必要妥协退让。
她既然想走,祁正钰确实也不想留她。
因为年初毒杀祁欢的那件事过后,他心里对杨氏已经越来越不放心了,这个女人的行事也越来越放肆偏激,继续留在家里,迟早要出事。
正好借此机会,拿捏住她的两个孩子,再将她扫地出门——
这样里子面子,还全都是他祁家的。
甚至于掐住了这两个孩子,就等于掐住了杨氏的命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