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湛其实是知道自己父皇内心的苦闷的,并且从亲儿子的立场,他其实又一直是希望云骧这个人是根本从来就未曾存在过的。
他不能指责或者怨恨顾皇后什么,也不能说是太上皇这一腔热诚的爱意她受不起,毕竟做为一个妻子,一个母亲,一个皇后,她将她所有的角色都扮演的无懈可击,可谓做到了极致完美。
只是——
因为少时的缺憾,她与他父皇终究没有做到两情相悦。
“儿臣都懂得的。”云湛回他一个很轻的笑容,“儿臣会倾尽此生所有,守护这座江山,我不会对任何女子动情,保持本心,不偏听不偏信,一定做个公正明允的好皇帝,定不负父皇所托。”
“呵……”太上皇自是明白儿子是为他这一生求而不得的感情鸣不平,就低低的笑了起来。
“倒也不必如此苛责……”他说,“咱们云氏皇族,一代人有一代人的责任,你麟王叔……你母后……他们都竭尽所能做了他们能做的,但是代价太大,你……尽力就好。”
说着,他也就将话题从那些旧事上移开,忽而问道:“朕的后事,你该知道怎么办吧?”
云湛微微垂下了眼睛,不是很情愿的轻轻点了头:“嗯!”
太上皇看在眼里,心里无声的叹了口气,怕他一时意气,就又重申了一遍:“朕走之后,好生孝顺你母后,待她百年之后,就不必将她与朕合葬了,你送她去她该去的地方安息。”
他是真心爱慕顾晚晚的,只可惜生不逢时。
在她之前,他已然是有了妻妾无数,单从这一点上,他其实倒也不配得那女子的真心真情。
这一点上,他是一直是看得开的。
这一生,不谈情爱,相敬如宾守着她过了半辈子,已经很好了。
云湛闻言,终还是心中有些愤愤的,他问:“不问问母后的意思吗?”
顾皇后虽是继后,但与他也算结发夫妻,按照道理上,他们是该葬在一块儿的。
“不必!”太上皇却是果决干脆的拒绝,“朕的皇陵地宫也不必将旁人移进来,让朕孤身长眠便好。朕这一生所爱,生前已然圆满,足矣!死后不再苛求。你母后,朕已耽误她一生……是时候该放手啦。”
他这言语之间的旁人,指的便是他那早逝的元后。
在他驾崩之前,元后的棺椁是暂时安置在妃陵的,如果要合葬,就要等他死后再挪过去。
他那原配在时,也做了挺多龌龊叫他不喜的事,其实若不是后来顾晚晚出现,他倒也不介意稀里糊涂按部就班的就与之合葬了。
而现在——
顾晚晚他是不能强求的,也惟愿清清静静一个人去了。
云湛看他心意已决,也不能真的忤逆他,终是慎重的点头应下。
太上皇又瞧了瞧殿外的方向,叹道:“你皇妹……朕该是等不得她回来再见一面了,回头等她的孩子落了地,明年朕的冥诞一定叫她抱到朕的灵前给朕瞧瞧。”
虽然历时几年才彻底荡平南境的躁动,重新建立起了稳固的边防防线,但云澄是个闲不住的,这些年一直在南边奔忙。
祁文晏也由着她,俩人又是有很长时间未曾回京。
也就是最近这一两年,云澄才算是终于有些稳住了性子,也终于顾得上怀孕生孩子了。
她报喜的书信是上个月刚送到的,信上说那时已经怀孕三个月了,还说考虑年底回来过年,顺便就留在京城养胎待产了。
太上皇到底还是最宠爱这个女儿,也可能是终于听到女儿这一生彻底圆满的消息,他了无牵挂,也这便想着去了。
云湛思及此处,终是忍不住的红了眼眶。
太上皇却在继续给他念叨:“澄儿以后也托付给你了。她那个驸马啊……原就不是可以任人驾驭的性子,但好在他对咱们澄儿算是倾心相许,十分的迁就了。这些年,他跟随澄儿四处征战,一直驻在边境军营,也不是不体贴,这在男人里头算是极为难得了。澄儿交给他,朕也算放心。但是她一个姑娘家,总不能一直征战沙场过日子,迟早是要解甲归田的,到时候祁文晏要回朝为官,你也都由着他吧,别用些俗成的祖宗规矩约束于他。他原就是个可造之材,其实啊……若不是为着澄儿,换个人……朕是绝不舍得叫他在外荒废这些年的。”
祁文晏初入官场时,就很得皇帝赏识。
事实上,皇帝是老早就有特意的栽培,并且准备重用他的。
只是中途被云澄临时打岔……
他这个做父亲的,最是放心不下的也就是这一双儿女,祁文晏的事情上自然也要先紧着他自己女儿的私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