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须臾,谢知秋与史守成来到宫室外。
只是,谢知秋只到寝宫外,就不愿在上前了。
史守成已一只脚进了寝宫,见谢知秋定住,回头问:“同平章事大人怎么了,为何止步不前?”
谢知秋反问:“史大人一贯最看重伦理纲常,本官身为女子,纵为朝中重臣,深更半夜与两个男子共处一室,在史大人看来应该还是十分不妥吧。
“本官在想,怎么这种时候,史大人反而一声不吭呢?”
史守成一顿。
说实话,谢知秋今日吃了宫中膳食,却没有出现半点问题,他已经觉得十分奇怪,而眼下天上一轮圆月泛着冷色,宫闱夜灯阑珊,在夜幕之下,谢知秋那双深邃的乌眸似乎比以往更为幽深,看得人背后生寒。
史守成硬着头皮“哼”了一声,回答:“我是介意,但你是介意这种礼数的人吗?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可说的。
“何况,皇上危在旦夕,身为臣子,自是以皇上优先。
“同平章事大人素来特立独行,但这种时候还迟迟不肯面圣,难不成真不知轻重主次吗?还是说,同平章事大人要等皇上拖着病体,主动到外面来见你?”
谢知秋道:“本官不过迟了半步,史大人便喋喋不休,倒像做贼心虚。”
史守成忍不下去了,直言道:“都到这里了,你以为不进寝宫就能没事吗?”
言罢,史守成一挥手。
寝宫之中,当即冲出数十个埋伏着的禁军士兵,要擒谢知秋!
谢知秋只是静静地站着,如月下修竹。
说时迟那时快,不等他们捉住谢知秋,这些禁军士兵里就有人反了水,前面人挡住后面人,后面人扯住前面人,自己开始打了起来。
下一刻,不知从哪里又冲出一群等候已久的义军士兵——里面还混杂着太监和宫女——帮着反水的禁军士兵制住其他人,并且将史守成团团围住,当场扣押在地,甚至毫无顾忌地冲进寝宫,去抓赵泽。
史守成全然呆住。
他这才意识到,义军在梁城这几个月,他们与平民百姓并不是对立关系,而皇上的仆人和侍卫并不会因为皇帝是主、他们是仆,他们就真的没有半点自己的想法,乖乖巧巧地完全听命于皇帝、为皇帝卖命。
谢知秋如今的声望、她为众人描绘出的未来,还有与义军同来的、真实呈现在人们面前的新规则和秩序,如同一股崭新的泉流,进入他人视野后,不知何时将皇宫都渗透成了筛子。
他们自以为密不透风、策无遗算的计划,在谢知秋眼中如同画在白纸上的墨点,根本一览无余。
第二百二十章
赵泽对眼前之景感到十分震撼, 不可置信:“你们竟背叛朕?!”
赵泽出身皇室,对他来说,仆人对他言听计从, 简直是天经地义的事。
或许朝中官员或者皇族宗室还有可能与他发生权力争夺, 但这些小命都被他握在手中、表面从来忤逆过他、地位与他云泥之别的仆从,竟然会做出谋害他性命这样大胆的事, 是赵泽想都没想过的。
赵泽被人捆住, 压在地上。
谢知秋上前, 说:“皇上,您可有想过,历代开国皇帝, 包括您的先祖在内, 没有一个人生来就是皇帝,但为何能得到天下人的效忠?”
赵泽:“……”
赵泽没有说话,谢知秋便自顾自道:“以方国的祖皇帝为例, 太.祖战功无数、威名赫赫,且不说被副将逼着穿上黄袍一事是否真的有那么不情愿,但在乱世之中开辟一方安宁之地、为诸多将士战友所尊敬, 却是实情。
“祖皇帝并非生来便是天子,但是他身居帝位,他人愿意归服, 方才能坐稳天下。”
“而人心既能得到,便会失去。
“皇上请您想一下, 这些年, 您贵为天子, 又做了哪些能让百姓尊敬您、心甘情愿佩服您的事呢?”
赵泽呆了一下。
自谢知秋离开后,方国便长期处在战乱之中, 他行事也保守了许多,凡事多听史守成之言。
史守成颠覆谢知秋当年的改革之策,为了战争而向百姓征兵加税,而在战场上又运用“布阵图”等策略。
赵泽微服私访时,也曾听百姓因税收太高而哀鸿遍野,也曾发现不少官员私下也对“布阵图”争议颇大,但这些都有利于增加国家财政、巩固赵泽个人对军队的掌控能力,所以哪怕街上流民多了不少、许多地方传来小规模起义的消息,只要没有影响到梁城,他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觉得没有到不得了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