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知秋处理完当天的公务,想了想,从一个箱子中取出一封密信,打开,又读了一遍。
这正是方国朝廷秘密寄给辛国皇太后,告知辛国她与义军的关系,暗示辛国杀她的密信。
在她离开辛国前,李贞儿又笑眯眯地将这封信赠给她,说是礼物。
李太后笑言道:“没什么别的意思,只是我既然在你身上押了注,能帮你的地方总要帮你。
“你手上虽有军队,但还师出无名吧?有了此信,做事想来会方便很多。”
她稍微停顿了一下,又说:“这也算是个提醒。我听说你与方国皇帝有些交情,当年感情也不错。不过,利益当前,友情可不太靠得住。
“当你还在心慈手软的时候,对方却未必如此。”
谢知秋凝视着信纸。
宫廷密信材质特殊,类似于圣旨,不可能仿冒。
而且上面,是赵泽的笔迹,盖着赵泽的印章,她与赵泽曾经是亲密无间的君臣,不会认错。
谢知秋不由想起承天皇太后当时之言——
“——你在梁城放了方国皇帝一马,没有攻城,可方国皇帝却想要你死。”
“——方国军力或许不如你,但在这种不搏一搏就会被人取而代之的关头,方国皇帝无论如何也会死命一战。”
赵泽已经动过一次杀她的心思,这就意味着,他很可能会动第二次。
谢知秋早已不掩饰她对政治的野心,她与赵泽之间注定已是针锋麦芒、你死我活的关系,这种剑拔弩张的氛围人人都能感受到,朝堂上每日都弥漫了低气压。
一山不容二虎,一场两人间撕破脸的最终搏杀,只是时间问题。
谢知秋每天都在算——
今天赵泽还能忍吗?
会是今晚吗?还是明日?
他会以什么形式出手,她这边又该如何应对呢?
正当此刻,门外传来三下敲门声,雀儿走进屋来。
“大人,果然不出您所料!”
雀儿走到谢知秋身边,对着她的耳朵嘀嘀咕咕起来:“宫内的人传来消息说……”
谢知秋一顿。
她知道,时候到了。
第二百一十九章
宁德八年。
后世史料记载, 方朝第十二位皇帝方恒宗赵泽,于此年五月中旬起,目睛昏黄、日益消瘦, 时而惊悸盗汗, 屡传太医。
半月之后,病情恶化, 卧床不起, 朝中事务交由大臣管理, 朝中谣言四起。
又过月余,恒宗称自己恐不久于人世,夜命重臣入宫, 交代后事。
时, 谢知秋独掌朝势,权倾朝野,以女子之身为相, 虽有违旧纲,然朝臣或从其威势,或忌其私兵, 无敢言者。
谢相闻恒宗之讯,思衡半宿,召其夫、妹叮嘱诸事, 后赴宫廷。
*
七月十四。
再过一日,便是中元节。
赵泽独居深宫, 躺在病榻上, 猛烈地咳嗽了几声, 将药碗搁在床边,便挥退众人。
纱帐之后, 赵泽见宫人已经离开,便停止了咳嗽。
他这几个月来明显瘦了一些,不过气色并没有外面传得那么差,最多不过是连着数十日没怎么见太阳,肤色有些苍白。
赵泽叹了口气。
他本不是个喜静的人,这么长时间假装卧病,还要少吃喝药,难免煎熬,但他也知事关重大,不敢懈怠。
“皇上,谢知秋手里有兵,朝中民间都有不少支持,如今与她硬碰,已不是上策。”
那日,史守成如此对他说道。
“当下明的不行,唯有来暗的。”
“老臣手里有一纸药方,只要以荷叶泡水服用,便可使人消瘦、形同病色。”
“安宗当年突发急症而亡,皇上为安宗胞弟,若效仿安宗之病情,称为家族之病,是可信的。”
“皇上素来身体康健,时下却忽发疾病,天下必认为是谢知秋独断专权、兵逼皇室,才令皇上久郁成疾。如此,虽不足以扳倒谢知秋,但可以以不忠不义之名,降一降她的声势。”
“待时机成熟,皇上便可以疾病恶化为名,召谢知秋进宫。”
“谢知秋野心甚大,若皇上真的病危,便是她取得天下的大好时机,再加上外部言论之压力,她于情于理,都必会前来。”
史守成稍作停顿,才继续往下说——
“臣以为,为皇上江山千秋万代之稳固考虑,谢知秋非杀不可。”
“但谢知秋虽是义军重要人物,义军却并非谢知秋一人之言,只怕谢知秋一死,城外义军受到刺激,一举叛乱。”
“所以,这谢知秋既要杀,又不可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