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儿兴奋地来拉谢知秋的袖子,道:“小……咳咳,大人,好多人在喊希望你留在梁城、继续当宰相啊!太好了,小姐,你当年的愿望算是实现了吧?”
谢知秋闻言,一顿,没有在这个时候去纠正雀儿颠三倒四的称呼,下意识地想伸手摸她头,但雀儿也长得高了,她便又收了手。
谢知秋顺着两人撩起的车帘,往外瞥了一眼。
众人已入梁城。
这条从城内连通城郊的路,谢知秋犹记,她当年也坐在马车中走过。
那时祖母逼她成亲,给她塞了块姻缘石,让她去月老祠参拜。
如今,还是同一条路上,却是百姓们夹道相迎,求她再入庙堂、留相天子。
一时间,忽然有些感慨。
谢知秋忽然想到,她说服李太后那一晚,宋问之带着其他人从密道里出来,对她竟然真能从李太后手中脱身十分震惊。
宋问之问她:“孤身一人去面对李太后,你一点都不怕的吗?”
谢知秋如实回答:“怕。”
“那你为何……?”
谢知秋深深看了他一眼。
要是因为害怕就止步,她今日根本不会站在这里。
宋问之似乎从她的眼神中得到了某种讯息,又问:“凡事没有绝对,若是你真的棋差一招,死了怎么办?”
很难得的,谢知秋对他笑了一下。
她走过的不少路,都是在悬崖边缘旋转,随时有可能会死。
但是比起让她安分守己地度过此生,她宁愿波澜壮阔地去涉险、去按自己意愿活一次。
谢知秋回答他:“那我这一生,也算跌宕起伏、活得不错。我若死在这里,必当名垂千古,今后青史之上,又不得不留我一笔。”
第二百一十七章
“最近朝中给人的感觉……有些不妙啊……”
“周大人你也这么觉得?”
“那谢大人在出使前就被授了同平章事一职, 如今又立下了收回十二州的大功,她在民间声望如此之高,总不能在这种时候给她降职……不但不能降职, 还得继续捧着她、给她封赏呢。当下在朝中, 她简直是圣人一样的人物,她说一, 没人敢接个二。”
“我觉得没人敢反驳, 倒不是她声望高的缘故, 当年萧斩石民间威望何等之高,还不是直接下狱,差点就没命了?现在没人敢动谢知秋, 主要是城外那些义军还推着炮拿着枪围在墙边守着呢……”
“确实, 连皇上都只能对她笑脸相迎,一直没敢出面说什么。皇上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脸看起来都要笑僵了。”
“不过, 谢大人围了梁城,既不撤兵,也没有真的攻城, 还一本正经地当起宰相来了,她到底在想什么?”
“可能还没想好吧。义军里的将领都对她唯命是从,不像有人能越到她之上, 但女帝像这样改朝换代,过去未曾有过先例, 谢知秋许是拿不准自己能不能坐稳江山, 还有犹豫。”
“谢知秋看上去像是会顾忌有没有先例的人吗?”
“这……”
“谢大人那里的想法不好说, 但我觉得这种僵持的状态,皇上迟早会忍不下去, 接下来必有一场此死彼亡的大动荡。”
“咳,那你们觉得,谁……?”
“不好说不好说。谢大人义军是强悍,但禁军素来是精英中的精英,想来也没有那么容易就被打败。”
“可禁军也有问题啊,那日谢知秋回梁城,连禁军都有人跑去欢迎了,我还见过禁军士兵跑去城外与义军称兄道弟,实在……”
一处宅邸中,几个朝中重臣门窗紧闭,私底下议论了一番各自对朝中局势的不安。
然而商讨半日,大家只都同意当下的局势扑朔迷离,前途难料。
最终,一名官员叹了口气,总结道:“当下还是不要掺和这一团乱麻了,静观其变为好。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
翌日。
朝堂上,谢知秋头戴貂蝉冠、身着大紫官服,手执笏板,站在百官最首。
理论上来说,这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天下官员人人向往的宰相之位,所谓的位极人臣,正是如此。
但谢知秋站在这个位置上,给其他人的感觉又好像有哪里不对。
谢知秋道:“当年本官还任国子监祭酒之时,在朝中负责工技营造之义学改制,时隔五年归来,本官竟发现这一改革一点进展都没有,实在令人遗憾。
“万幸本官在北地之时,自行摸索出了一套教育选拔体系,且效果甚好,这回能取回十二州,也有赖于这一体系与体系中的工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