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他的一双儿女已经长大。
儿子喜欢读书,在准备参加辛国的科举考试;女儿今年十六岁,随他一样喜欢摆弄物件机关,而且兴趣广博,不但养了两只猫儿,当下还正在后院吵着要出去骑马。
宋问之大致猜得到自己的地位——
他是某种有备无患的物品,就算暂时用不上,但考虑到未来或许会有可用之处,凭辛国的财力,完全可以供养一个像他这样的人,以备不时之需。
对他而言,将墨家术发扬光大的理想并未实现,但比起梁城那时,至少不必再让家人受冻挨饿,至少得以衣食无忧。
随着年华过去,他已经不再贪得无厌。
梦想那种东西太过遥远,能实现最好,但若不能实现,安于现状也不是个坏的选择。
只是……
宋问之望着那面刚柔牌,目色逐渐沉了下来,表情难以窥其内心。
*
另一边,萧寻初正将自己闷在作为移动工作室的马车之中。
辛国那边提出的比试,谢知秋自然是代表方国应了战。
他们才刚在承天皇太后面前放了豪言壮语,这种时候若是退缩,无疑等同于露怯。
萧寻初作为墨者的代表陪谢知秋进入上京,早就做好了与她共进退的准备,既然真有用得上他的地方,萧寻初必会全力以赴。
得知情况后,萧寻初立即就将自己关进了移动工作室里,开始思索对策,禁止其他人打扰。
此刻,他对着桌上的工具,还有经年累月积累下来的大量笔记,已经僵持了近两个时辰。
规则是由辛国那边定的,三局两胜制。
每一局会设置不同的战争场景,在一方拿出制敌之器后,另一方必须要在三天之内准备好克制之器,然后在辛国所布置的大型沙盘上当众进行实战,谁胜谁负,一看便知。
由于武器乃是国之重器,制作方法极为机密,双方都不希望自己所拥有的先进武器天机外泄,所以工匠将在各自的工作室中作业,再由弟子将成品送至沙盘演示。
工匠之间不会见面,也不会看到对方的制作过程,一切保密。
第一局将是攻城战,由辛国东道主先手,萧寻初制守城器应战。
对方要展示的攻城武器目前还没送来,萧寻初目前实则还不用着急。
只是……
“——师父还活着的时候,他曾说过,我们师门中所有人都是天资出色的墨家弟子,将来必是能工巧匠,能在墨家术上成就一番造诣。”
“但是……唯有宋师兄,师父形容他的才能是‘神工鬼斧’、‘巧入天工’。”
尽管在得到谢知秋的安慰后,他的内心已经没有那么动摇,但想到对面的对手是宋师兄,他还是感到前所未有的压力。
他很清楚,以宋师兄的才能,绝不是可以轻易战胜的对手。
可是,要怎么样才能保证万无一失?
……他该怎么做?
萧寻初的额头上渗出冷汗。
他闭上眼,开始在虚无的无边黑暗中整理思路——
宋师兄是什么样的人?
他有可能会造出什么样的攻城器?
宋师兄本人性情温和,连鸟雀都不忍见其死,可谓善守而不善攻。
凭他的才华,其实做什么都非常出色,但第一局的攻城之器,实则并不算是他的强项。
那么……
忽然,萧寻初的眼前,浮现出了谢知秋的面容。
他微微一怔。
……
三日后。
辛国宫廷朝殿中,承天皇太后与年少的皇帝高坐在上方,大殿两边,辛国群臣成列排开,气势逼人。
在朝殿正中间,一个三丈长、三丈宽的大型方正沙盘被摆在朝殿正中间,士兵和城墙已然列好,工艺精湛,宛如一座真正的城池。
今日,正是要在这个沙盘之上,进行第一场军事推演。
承天皇太后居高临下俯视着谢知秋,道:“方国使者,今日就是比试之日了,你们没问题吧?”
谢知秋又是孤身一人站在辛国朝堂上,她个子本就不算高,站在一众北地外邦官员中,愈发显得娇小。
然而她背脊修直,清傲如竹,在这等场面下,竟也不显得弱势,只答:“皇太后不必手下留情,谢某愿见其详。”
承天皇太后扫了她一眼,挥挥手,示意展示辛国的攻城器。
不多时,几样盖着锦布之物,被宫中内侍小心翼翼地搬了上来。
那锦布一揭,在场的辛国官员只怕也是初见此物,俱是惊状!
接着,众人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只见几辆巨型攻城冲车,整齐地排列在众人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