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不要说敌军大多数时候根本不按布阵图出牌,布阵图就是废纸一张,而边关与梁城相隔千里,就算快马加鞭也要耽搁数日,完全不可能跟上军情变动。
偏偏将领并无真正的领兵权,只能僵在原地等皇帝的指示,军队行动极为僵硬迟钝。
而由皇帝朱笔批下的布阵图,又是不折不扣的圣旨,皇命难为,若是不依照上令行事,抗旨是重罪不说,一不小心就有谋反之嫌。
今日就是个例子。
布阵图要求他们这支队伍翻山越岭传递军报。
若是正常,或许他们还真能在十日内赶到前线。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他们刚到山脚下,就遇上了天降暴雪,随之山路被雪封绝。
天气这种东西,是布阵图无论如何不可能预测到的。
可是,他们这会儿也不可能联络到长官重新要一张布阵图,而队头更不敢违抗命令,他们除了硬着头皮上,似乎别无路径。
*
当夜,这支队伍驻扎在山腰上。
寒风愈发凌冽,似乎已有雪子混在风里。
寒酸的营地,只有队头有一顶还算像样的帐篷,并且在里面生了火。
剩下八人守在外头,吃了点被冻得几乎咬不动的干粮,红着眼遥遥望着那帐篷内的火焰。
“真的要下雪了。”
先前试图劝队头的士兵用手感受了下愈来愈烈的风,开口道。
“今晚是我们最后的机会。”
“若是现在还不下山,队头指不定能熬过,但我们一定会冻死在山上!”
“依军令往前走也是个死,后退避寒违抗军令也是个死,好像也没什么差别。”
“我堂堂一个男子汉,既然当了兵,就没怕过死。可为国捐躯也就罢了,若白白将自己的性命搭在这么愚蠢的命令上,我实在不甘心!”
另外七人闻言,皆抬头看向他。
其实未尝没有一样的想法,只是不敢反抗队头。
终于,一个胡子拉碴的老兵问他:“可……你想怎么办?”
那士兵望了眼营帐:“队头不过一个人,我们足有八个,难道还真打不过他不成?”
一个瘦弱士兵略显胆怯:“可是谋害长官,是重罪啊!”
那士兵道:“光脚从来不惧穿鞋的,前后都是个死,还有什么好怕的,不如拼一把!”
萧萧冰风中,众人对视几眼。
*
一刻钟后,队伍队头刚蜷缩着躺下,忽而听到夜色中似有骚动。
他颇为警惕,便要睁眼,谁知下一刻,就感到自己四肢被一群人死死摁住,令他动弹不得。
队头睁眼看到自己队伍中的士兵,便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急急喊:“我也是被迫无——”
他话未喊完,只见一把银刃自上狠狠落下,一瞬就扎穿了他的咽喉!
血溅三尺。
众人死死摁着队头,直到他完全不动,亦没了气息。
动手的士兵喘着粗气,余惊未消。
他以前与辛国兵动过手,并非从没杀过人,但这还是第一次对自己的同胞下杀手。
剩下八人比想象中沉默。
过了一会儿,他们扒下队头身上的棉袄衣物,分着裹在自己身上,又从仗中翻出些许食粮,勉强果腹。
队头的东西也不多,很快分完了。
这时,才有人问:“以后怎么办?我们杀了队头,也不可能再去送军报,只怕也不能再用以前的身份了……难道唯有落草为寇吗?”
重要的军报无法按时送到前线,前线的军队不知要面对怎样的困境,不知又有多少士兵会白白送死。
然而他们自身亦自顾不暇,从布阵图逼他们从这座山走开始,这军报就绝无可能送到了。
那为首的士兵想了半晌,说:“要不然,我们下山以后,往十二州的方向去吧。”
“十二州?”
“对。”
士兵颔首。
“先前,我听另外一支队伍的兄弟说,现在十二州那一带有一支非常强悍的民间义军。”
“这支义军似乎是站在方国这边的,有时候会忽然出现,协助朝廷军队抗辛。”
“也是正因如此,有不少上过前线士兵都知道义军的存在。”
“只是将领通常为了向朝廷邀功,会将义军的功绩揽到自己身上,并向朝廷和普通百姓都瞒着这个消息,倒弄得像个隐秘传说似的。”
“那兄弟说,那义军的装备武器都极为精良,甚至远胜朝廷的正规军,他们手上还有常人从未见过的强大火器,一瞬便可相隔数丈、取人性命,战力强大,宛如天降神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