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二,辛国已经占据了北地十二州。
北地十二州原本是游牧民族与农耕民族之间的缓冲地带,此处地势险要、河川交错,复杂的地形条件能够保护农耕民族不受游牧民族的侵害,非但是一道天然屏障,自古以来就是兵家必争之地,而且汉人的祖先还在这一带修筑了长城,用以抵御北方民族的入侵,进一步提高了汉族王朝的防御能力。
辛国占据此地后,一旦辛兵南下,就将是一路畅通无阻的大片平原,方国简直处于完全没有任何防护的状态,局势异常危险。
这是方国为什么不能坐以待毙,必须居安思危。
其三,便是在朝堂上已经说过的,方朝目前实施的更戍法有很大弊端。
兵不识将、将不识兵,将军与士兵毫无配合。
更不要提现在军队方面存在严重的贪污腐败,谎报士兵人数的行为十分普遍,真实可用的士兵远少于实际可用的士兵。
这是为什么方国现在不能马上与辛国正面冲突,而需要先壮大自身。
一桩桩,一件件,摆事实,讲道理。
谢知秋自以为已经说明得十分清晰了然,赵泽就算真是个傻子也该听懂了。
赵泽在她说的过程中,也没有打断她,只是静静地听着,并不时点头。
谢知秋讲得有些口干舌燥,但却没有到此为止。
长匣中用于解说的物件和证据一件件拿出来,直到最后一份文书取出,长匣中露出一杆修长的金属火器——
毫无疑问,正是突火.枪。
谢知秋双手将枪取出,呈现在赵泽面前。
她说:“皇上,您应该还记得这件东西。”
赵泽看到那乌黑的枪管,微微出神。
他将突火.枪接过,笑了一下,道:“当然记得,那日,你就是单枪匹马拿着这东西,拉着朕冲进皇宫,将朕重新送回自己的身体里。”
谢知秋颔首。
明明只是数月前的事,如今想来,却恍惚隔世。
“皇上,”
谢知秋道。
“微臣以为,这杆枪能救皇上一命,便可救方国,可救天下人。”
“要破方国困局之关键,正在于此物。”
“微臣恳请皇上准许,暂且不要出兵,而以军事改革、提升军备为先。同时允许臣在完成工技义学之后,以国子监之名培养一批专业工匠,待他们学成之后,便专门负责生产军火,用以提升军备。”
“微臣向皇上保证,三年之后,我国便可不惧辛国之威胁,便有机会夺回十二州。”
垂拱殿中静悄悄的。
赵泽想和谢知秋单独相处,打从一开始便屏退众人,殿中似乎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
不知过了多久,赵泽道:“谢知秋,朕知道你的想法很好,但提升军备所需的费用过于高昂,客观条件上很难允许。”
谢知秋说:“皇上,直到去年臣都还是参知政事,臣清楚经历去年诸多改革后,今年国库应当已经扭亏为盈。
“除此之外,若实在没有余钱,皇上可以将军事改革之事交给臣。既然臣已经知晓军队存在谎报人数、私吞军饷的情况,那么臣自有办法弄清楚军队的实际人数,让他们将吞下去的军饷吐出来。
“届时,不用皇上多花一文钱,便能将此事办成。”
赵泽道:“……纵然朕允许,百官那里阻力也太大,你看史守成,总是反对你。”
谢知秋道:“这江山是皇上的天下,而不是同平章事大人的天下,微臣恳请皇上陪臣再任性一回,微臣必当拿出让皇上满意的回报。
“若是皇上实在担心,臣愿意拿着今日呈现在皇上面前之物,一家一家踏遍百官府邸,向他们解释臣的用心。
“微臣知道,纵然反对臣言之人很多,亦有不少官员因臣是女流而有所轻视,但朝中大臣俱是科举考出来、百里挑一的人才,其中也定有博闻多见、不拘一格的良臣,能听得进臣之言。
“只要皇上允许,臣便去游说百官,直至前路无阻。”
“……谢知秋,你非要这样为难朕吗?”
“皇上,臣只是想要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赵泽芒刺在背。
谢知秋从头到尾都恭敬地低着头,让赵泽看不到她的眼神。
然而赵泽已经十分明白,瞒不下去了,其实从谢知秋踏进垂拱殿,他就知道她想说什么,只是装作懵懂。
谢知秋何等聪明,她怎么会看不穿他左右为难是假,借史守成拖延是真。
赵泽沉默了很久。
然后,他说:“谢知秋,朕怕死。这个理由,你能接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