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处宾客众多,齐宣正自不会与她起什么冲突,反而弯起眉眼,对她笑了笑。
齐宣正外表上有几分像齐慕先,只是没有齐慕先的城府,所以他哪怕是笑起来,瞧着也没有齐慕先那么真诚,一看就知道是表面客气,笑意不达眼底。
由于谢知秋知道齐宣正必然对她没有好感,她甚至隐约感到对方这碍于场面的笑容之下,藏着几分彻骨的森冷。
谢知秋同样碍于场合,对齐宣正颔首致意,便转头快步离开此地。
当她离开时,仍感到齐宣正的目光凝在她的后脑勺上,这感觉,宛如背后盘踞着一条毒蛇,正幽幽地对她吐着猩红的信子,不知何时就会露出毒牙,跃起攻击,令人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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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离开人多之处,谢知秋微微松懈。
只是,想到刚才听到的那句话,她又不自觉地想到些事情来——
那位与齐宣正的官员说得不错,齐宣正的婚期,确实是定在了下个月,而且谢知秋也受到了请帖,届时必当到场道贺。
不过,齐宣正并不是头婚,而是第二次成亲了。
谢知秋、秦皓和齐宣正三人虽然同被列为齐氏门下三君子,但其实“萧寻初”与秦皓乃是同龄,而齐宣正却比他们年长十岁之多,今年是三十三岁。
齐宣正贵为齐相独子,自不必愁什么亲事,天下多的是人想与齐慕先攀上姻亲。
齐宣正大约十八.九岁就娶了妻,对方同样是显贵之家出身,乃是梁城中的百年世家、名门大姓。
那是一桩典型的利益婚姻。
齐慕先看重了世家在梁城的深厚根基,而对方看重了齐慕先如今的地位和对皇室的恩情,双方一拍即合,通过儿女婚事团结成一个不可分割而稳固的利益集团,各取所需。
然而,在齐宣正登科后不久,作为他第一任妻子的世家小姐,不幸染疾,一命呜呼。
二人成婚说来也有十来年,但不知是盲婚哑嫁着实没有感情基础,夫妻相处不顺,还是哪一方身体稍有问题,齐宣正与其先妻并未留下一男半女。
齐宣正这个人私底下其实玩得很花,光府中就有不少通房,平常在外面也从未少拈花惹草,风流债不少。但他毕竟是齐慕先的儿子,要顾及自己对外的口碑,明面上家中只有一个良妾。
谢知秋不太清楚齐宣正外头有没有孩子,但至少在齐府,这个人目前并没有正经儿女。
像齐宣正这样的人,正妻之位自然不可能空悬。
这可是一个与齐家缔结合作关系的大好机会,也是齐家巩固自身地位的一个筹码,绝对会用来进行最大的利益交换。
下个月与齐宣正成婚的女孩,乃是其亡妻的小妹妹,今年才十六岁。
在当今梁城,姐妹共夫的事情并不罕见,这种婚姻与感情什么的全然无关,无非是双方的家族仍需要一桩婚事来维系彼此的关系,一把扣紧这种关联的锁坏了,就换一把新锁,将人当作工具使用罢了。
谢知秋知晓齐宣正的本性,她想到又会有一个姑娘嫁给这种人,内心就感到沉重。然而在梁城民间,却是祝福之声远远多过其他——
说来有点好笑,在齐氏门下三君子里,民间口碑最好的,其实是齐宣正。
谢知秋虽然有“萧青天”之名,但萧寻初早年毕竟有纨绔的“前科”,她最近又弄出一个天鹤船,在一些思维守旧的人眼里,未免还是有不务正业之嫌。
秦皓的确是个正人君子,但他政绩不显,升迁速度又快得惊人,一路走得太顺,难免受人诟病。
唯有齐宣正,他当年受到金鲤鱼风波的影响,不得不主动放弃状元,博得了不少不明真相的百姓同情。
在不知情者看来,这是齐宣正本来才学出众,应该一鸣惊人,却因一桩意想不到的意外,被迫失去本应获得的名次。而他为了安天子之心,主动放弃状元,可谓不慕名利、谦卑忠诚的典范。
兼之齐慕先在百姓中有很高的声望,本着虎父无犬子的思维,有不少人对齐宣正也心怀幻想,甚至希望齐宣正能继承齐慕先之能,齐家再出一个同平章事,以保证方朝之盛世。
想到这里,谢知秋目光隐隐忧虑——
但愿与齐宣正成婚的那个小女孩,没有听信这些传闻,对齐宣正心怀幻想。
若不然的话,那简直会是一桩重大的悲剧。
当然,以谢知秋的立场,是无法干涉这种事的,她只能静观其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