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位济王心地应该不坏。”
她说。
“以前在梁城,我听甄奕师父说过,济王还是皇子时,会养树上落下的雏鸟,也很少苛责自己身边的宫人,应当是个比较有同情心的人。另外,他在封地内的这几年,封地百姓对他评价也不错,说济王连当地哪家摆摊的馄饨最好吃都知道,没什么架子。”
尽管谢知秋说她知道得不多,但萧寻初听得一愣一愣的,在他看来,这已经算了解得相当详尽了。
不过,谢知秋对自己要求一贯高,她又是个朝臣,想来对这类事情更关注,在她自己看来,可能还远远不够吧。
萧寻初对新天子是什么人其实并不关心,他是想知道这样的变动,会不会对天下有什么影响,以及……会不会对谢知秋有什么影响?
萧寻初斟酌了一下语句,问她:“谢知秋,这对你来说,是好事吗?还是坏事?”
“……还不清楚。”
谢知秋道。
她乌眸的颜色逐渐沉淀下来,其中情绪难以捉摸。
她说:“还要再看看……过段日子,或许就会有结果。”
她的鱼饵已经洒下,本来并不是针对新君的,但现在看来,对这位好奇心旺盛的新君,说不定也会有用。
至于鱼究竟能不能上钩……只能等等看了。
*
半年后。
梁城。
方国的国丧期已经结束,新帝登基,改元建新。
新年新气象,梁城繁华依旧,丝毫没有因为先帝逝世而受到丝毫影响。
这日,梁城最热闹的街市上,悄悄出现了一个面生的青衣公子。
这名青衣公子年二十许,个子颇高,皮肤白嫩,生了双清澈的眼睛,看上去精神抖擞。他作文人打扮,手持一把折扇、腰间佩名贵宝玉,走起路来故作风度翩翩,一看就是锦衣玉食长大,衣食无忧之人。
此刻,此人表面上作淡然貌,实则一直感兴趣地左看右看,仿佛光是走在街上,就让他感到有趣。
他身边带着个小厮,这小厮瞧着比他年长一点,且面白无须,只是他明显比寻常小厮对主人更为恭敬,仿佛忍不住要卑躬屈膝。
在离二人不远的地方,还鬼鬼祟祟地守着六七个侍卫,他们并不靠近,但时刻关注着不远处的两人,万分戒备。
小厮胆战心惊地靠近青衣公子,唤道:“皇……”
“咳!”
“公、公子……”
“什么事?”
“咱、咱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到处看看而已。”
年轻公子看似一本正经貌,却左顾右盼。
然后,他看到几步外的茶楼,眼前一亮,拿起折扇一指,道:“喏,那个看起来就不错。走!陪我吃茶去!”
说着,他大步向茶馆走去。
小厮和后边尾随的护卫连忙也紧紧跟上。
等到茶楼里,青衣公子轻快地扔给小二一锭银子,在小二的热情招待下,上了茶楼二楼雅间。
青衣公子坐的是最好的座位,往外看可观街市车马,往内可观一楼戏台唱曲,且古典雅致,无人打扰。
进了雅间,旁边的小厮总算松了口气,一直故意压低的嗓音也可以放开了,顿时听起来尖柔许多——
“皇上,您可真是吓死奴才了。您如今是真龙天子、一国之君,不比以前在金陵,若是出来以后有个三长两短,奴才们怎么担待得起呢?”
青衣公子却笑笑,理直气壮道:“天下人又没见过朕的相貌,只要你不露馅我不露馅,谁想得到朕是天子?
“再说,我以前又没有想过要当皇帝。现在我虽然硬着头皮坐了这个龙椅,但若是说起来权威那么大,实际却连以前那样的生活都没得过,那未免太没意思了。只不过……”
说到这里,青衣公子眼底流过一丝落寞。
他说:“说来说去,还是皇兄走得太早了。”
这个话题,太监就不太好插嘴了,小厮只能低着头,在旁边默不作声。
好在青衣公子自幼在皇宫长大,也理解这些太监丫鬟的难处,对他们十分宽容。
他自己默哀片刻,就没有再多说什么,逐渐恢复情绪。
他略微凝神,说:“虽说是阴差阳错,但既然朕现在坐到了这个位置,那就竭尽所能,将能做的事情处理好吧。既来之则安之,以前不懂的事,慢慢学就是。”
“……奴才听凭陛下吩咐。”
青衣公子一笑,拿折扇拍了拍掌心,又琢磨道:“不过说起来,在外面的称呼确实是个问题。赵这个姓太显眼了,以后出门在外,还是换个姓好……唔,这样吧,我看你刚才那个口误不错,今后在外面,你就叫我黄公子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