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因为我让正儿退出了,这萧寻初才能借题发挥。我若是不退,他这套说辞是用不了的。而且,这话他能说得,我们却不能。”
齐慕先当然不会明说,齐宣正的会元是暗箱操作来的,如果没有这三条金鲤鱼的意外,齐宣正绝对会是今年的状元。
这一点,天子也清楚。
所以,其他人可以说对自己会不会是状元不知情,但齐宣正绝对不能。
有了这三条金鲤鱼,齐宣正为了证明自己没有二心,就非退出殿试不可,没有第二条路能选!
只是,究竟是谁布了这个局,在这种时候拦他们一头?
这时,家仆反应过来,忙问道:“说起来,那个萧寻初是会试第二名,离状元只有一步之遥。会不会就是他放的鲤鱼,然后贼喊捉贼?”
齐慕先一顿。
老实说,他这个人生性多疑,这个萧寻初一跳出来,他就想了贼喊捉贼的可能性。
不过,齐慕先道:“不无可能,但可能性不大。要知道军功显赫的武将素来受君主忌惮,他父亲萧斩石还是本朝武官里声望最高的一个。要说‘状元王’这三个字,对我们家确实非常危险,可对萧家也不遑多让。
“一般人的思维,都会尽量不让自己牵扯到危险之中,即使是要使绊子,也会想将自己摘得远的招数。置之死地而后生这种想法,不是寻常人敢试的。这萧寻初又如此年轻,才刚弱冠之龄,他父亲也是个直肠子,没有那么多弯弯道道的主意,谁能教他想到这些?
“他之所以第一个跳出来,更像是因为他是第二名,且家世同样显赫,还是武官之家,比文官更怕谋反的罪名。我们一退出,下一个就是他,所以他才比常人更着急,火急火燎地就出来说话了。”
“原来如此。”
家仆恍然大悟。
可是接着,他又忍不住问:“可若是如此,老爷为什么说圣上一定会将萧寻初选为状元呢?既然这个萧寻初也很符合‘状元王’的感觉,不正应该不选他吗?”
“不。”
齐相道。
“正因为他像,陛下才会选他!”
“老爷,小的不太明白……?”
齐慕先道:“这个萧寻初说的,句句在理,就算陛下原本对那所谓的‘状元王’还心有芥蒂,这萧寻初一口气将所有想法说开、摆在明面上,也能打消陛下很大一部分疑虑,让陛下至少不会太明显地表现出对‘状元王’的猜忌,同时也觉得萧寻初这个人光明正大。
“再者,他指出的这个会令学子不敢争先,确实是陛下会担心的大问题。
“在正常情况下,无论是出于对主和派的支持,还是其他种种考量,陛下恐怕都绝不会这个萧寻初太高的名次。
“但是,现在出了这么三尾金鲤鱼。
“在一众学子中,还有哪个学子会比这萧寻初更像‘状元王’?
“如果在这种情况下,陛下仍然敢将这种军功赫赫的武将之子选为状元,岂不是正显得他不是一个会因捕风捉影的传闻就嫉贤妒能的狭隘君王?连萧寻初都能中状元,今后其他举子,又何必再有顾虑?而天下人,也都要因此称赞陛下贤德宽容、用人不疑!
“对陛下而言,他现在选萧寻初,获得的好处最多最大!”
说到这里,齐慕先不由感慨——
无论这个萧寻初是迫于无奈还是早有预谋,他这鱼头砍的,是正正好啊!
不过……
齐慕先小有疑虑。
他觉得萧寻初放金鲤鱼的可能性不大,但换句话说,如果真是萧寻初放的,那这个人的心机城府,就都太可怕了,一个才刚二十岁的毛头小子,竟然连他这个同平章事,都敢玩弄于股掌之中!
他想来想去,决定保险起见。
齐慕先叮嘱家仆道:“之后,去盯一盯这个萧寻初,看他面圣以后,说了些什么。”
*
另一边,谢知秋手捧一盘烤鲤鱼,在子午门外跪着。
约莫半个时辰后,她终于被宫人请进去,带到圣上面前。
那传说中的一国之君在层层珠帘后,谢知秋不敢抬头,只凭余光,瞥到一个模模糊糊的轮廓。
那人仿佛很瘦,有气无力地倚在椅上,光谢知秋进殿的一小会儿功夫,他已经咳嗽数次,身体似乎不算太好。
若是还维持着女儿身,谢知秋只怕绝无可能在这种情况下见到圣上,这回终于要面见传说中的真龙天子,她多少感到有点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