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宣正大约从小听惯了这些夸奖,倒是表现得十分谦逊, 连连说过奖过奖,在场的诸君都不错。一派主宾尽欢的姿态。
林世仁是齐相的崇拜者之一, 能有幸参加此诗会, 当然对齐宣正很感兴趣。
他也试图上前搭话, 向齐宣正表达对他父亲的崇敬之情。不过,齐宣正听惯了这种话, 也见惯了对他父亲或崇拜、或想搭关系的人,见林世仁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寒生,对他有点爱答不理,只敷衍了几句,就懒得理他了。
林世仁见齐宣正本人不爱搭理他,也没有太生气,便去看酒楼里参会者写出来的诗文。
这毕竟是个诗会,除了聊天吃席攀关系,当然还是要写诗写文章的。
士人讲究风雅,学者们在诗会上作的诗文,都会写在长联上,挂在酒楼四面墙上,供众人品评观赏。
这场诗会上,写得最好的诗文,无疑是齐宣正的。
这诗先前已被在场所有人毫无异议地评为第一,用最大的联布写上,挂在酒楼最高的地方。
却说这林世仁,平时和“萧寻初”待在一起还没多大感觉,一到这诗会上才发现,他过会试的年纪,绝对算年轻的。
这回春闱,其实只有“萧寻初”、秦皓和他三个人是二十啷当岁,剩下的大多都是中年人,即便是可归在“年轻有为”一类的齐相之子齐宣正,实则也三十出头了,比他们年长不少。
林世仁家境贫寒,结果年纪轻轻就过了会试,说实话其中绝对有相当大的运气成分,但他多少有点飘飘然了。
林世仁一朝杏榜提名,现在又能参加这种名流齐聚的宴席,正是志得意满的时候。在诗会上,他贪杯喝了点小酒,便意识微醺,恍惚起来。
他跑去看齐宣正的诗文,手里拿着酒盏,身体摇摇晃晃的,盯着看了很久。
旁边有人笑着问他:“小伙子,你看齐公子这诗,写得好不好啊?”
“好诗!好诗!”
林世仁连连道。
“不过……”
谁知,林世仁说了一半,脸上又露出疑惑来。
他不知是没看清这诗的署名,还是酒喝太多人已经混了,下一句话竟说:“不过,还是我的好友萧寻初写得更好些。他这回竟只得了第二名,真不知道第一名的文章得好成什么样啊!”
林世仁说完这句话,据说酒楼里当场鸦雀无声,连齐宣正本人都朝他看过来。
唯有林世仁自己搞不清楚状况,还在那里左摇右晃:“怎么了?还有什么活动吗?”
……
太学无人的小树林里,谢知秋听到林世仁醉酒后说的那句话,已经感到深深不妙。
果不其然,秦皓道:“去参加诗会的人里,没有人与林世仁同行,当晚他好像是自己一个人回太学的。
“详情我们也不太清楚,只知他是路上被人拦住,那些人喊了打劫,可是一言不合就直接打人。若非李先生中途想想不对,回头看了看,偶然遇上林世仁被打劫,只怕小命都未必保得住。”
谢知秋感到身上一寒。
她试探地道:“林世仁一出诗会就遇上打劫,未免太过凑巧了,在梁城还有人敢打劫,是不怕王法了吗?”
秦皓说话很谨慎,只道:“夜晚孤身行路,难免有风险。尽管梁城在天子脚下,但世上难免会有亡命之徒,凑巧遇到,也只能说运气不好。”
谢知秋又问:“林兄现在身在何处?”
秦皓道:“李先生将他姑且安排在了梁城一家医馆中。林兄毕竟是受李先生之邀才会去诗会,李先生大概对他心有愧疚。不过李先生现在也未必不会被牵连,自身难保,所以要小心行事,不敢太过照顾。”
谢知秋心中一定。
只是,她原先以为齐宣正考中会元已经算比较嚣张了,没想到林世仁仅仅因为这么一句无心之言,就险些招致性命之忧。
林世仁本身没什么背景,还喝醉了,本来就是脑子浑的时候,他甚至不一定知道是这句话招来了弥天大祸。
谢知秋犹豫了一下,问秦皓道:“秦兄以前可认识见过这位齐公子?在秦兄看来,他的才学如何?”
秦皓回答这个问题,稍显迟疑。
半晌,他才道:“见过几次,不算太熟。齐公子是齐相之子,才学自然胜过常人。不过我几年前看他的文章,学识还不足以通过会试,今年一举得到会元,想来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齐公子实在进步显著。”
谢知秋想了想,委婉地道:“其实我先前听到一些传言,在会试定题之前,齐相家里似乎就有人讨论与会试考题相仿的题目。当然可能是巧合,亦或是那人听错了也不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