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知秋知道他是国子监生,住在国子监内,平时才不在将军府露面。
两人初次见面的时候,萧寻光还穿着国子监生的士子服,看上去像个书生。
但待他换了衣裳,又为了烤年糕而挽起袖管,谢知秋才察觉,这个人实则身强力壮,胳膊简直有一般梁城女子的两倍粗,平时显然有在习武,哪怕从了文,也没有松懈提升自己的体魄。
这时,萧寻光觉察到谢知秋的审视,倏地转过头来。
两人四目相接。
或许因是武将之子,萧寻光的眼神比常人要坚毅许多,隐含尖锐,谢知秋骤然对上,微微一顿。
但她丝毫不畏,反而正面迎上,与他对视。
沉默一瞬。
萧寻光对上“弟弟”的视线,其实有些错愕。
说实话,他们虽然是兄弟,但因为种种原因,相处的时间并不是很多。
小时候,父亲偶尔还会有小打小闹的出征,他一直跟在父亲身边东奔西走,而萧寻初则留在梁城,像普通士人之子一般在书院读书。
后来,他进了国子监,一年到头回不了几次家。
再后来,又是萧寻初离家出走,干脆数年一次都见不到了。
因为两人同样的血缘关系,经历了同样的“暴君”父亲,萧寻光对这个弟弟是有些惺惺相惜的感情的,只是主观感情归主观感情,两人依旧不算很熟。
萧寻光停顿了下,有点不知该说什么。
良久,他才找了个话题,有话没话地对“萧寻初”道:“你在太学,书念得可还顺利?”
谢知秋颔首:“尚可。”
“下个月就是会试了,你准备得如何,可有把握?”
“说不好,但已尽力。”
“是吗……”
萧家兄长犹豫了一会儿,问她:“你以前学的那些墨家术,以后就都不做了吗?”
谢知秋动作一停,冷目瞥过去。
自从换成萧寻初以后,这位萧家兄长,好像还是第一个关心弟弟将来会不会继续做墨家术的人。
而萧寻光对上谢知秋的视线,同样一愣。
萧寻光以前随父上过战场,经历过刀光剑影,遇事远比一般人稳重镇定。但不知为何,自从重新见到回家的弟弟,萧寻光却总被对方眼底的寒意惊到,觉得“萧寻初”如今的眼神深不见底,令人看不透。
这时,“萧寻初”回答:“不会。只是现在准备考试太忙,暂且搁置了。等到日后,还会重新研究。”
“这样啊……”
不知是不是错觉,谢知秋觉得萧家兄长得到她的答案后,好像松了口气,还有点开心的样子。
她眼神一动。
谢知秋指了指萧家兄长手上,喊道:“哥。”
“怎么了?”
“你年糕烤焦了。”
“啊……”
*
另一边。
谢府。
萧寻初拿烟花当作一个课题,和知满一起做了一堆小烟花,在花园里放了。
他先送回知满,待回自己屋里的时候,还未进院中,倒听到小丫鬟们聊天聊得热闹。
今晚是除夕夜,谢家的仆人们也吃得远比平常丰盛,签了卖身契的仆从都是无家之人,只能以谢家为自己家,这会儿小姐又不在,丫鬟们聊得明显比往常热烈。
“下个月就是会试了,以往看那帮考生考试,我都没什么感觉,可是今年,我好紧张……”
“我也是。”
“万一的万一,那个萧家的怪人真的考得比秦公子好,那小姐可就惨了。那人虽说也是解元,可是会做出离家出走这种事,可见脾气不是太好,又是武将家的人,和小姐也没见过几面……哪里比得上与小姐一起长大的秦公子呢?而且,等小姐挑了陪嫁丫鬟,我们说不定也要跟她嫁过去,比起将军府,还是知根知底的秦家比较好……”
“说起来,那个萧寻初长什么样,你们有没有人见过啊?”
“没有,他就来过府上一次,还是突然来的,一上来就去对老爷说想娶大小姐,然后就跟老爷去了书房,没几人看见。前院的门房倒是有几个人看见了,我去问过,他们说穿着打扮奇怪,但长得还可以……问题是男人看男人哪儿有看得准的?他们看个麻子脸都能说长得不错!”
“啊……不会很丑吧?”
“其实最关键还是对大小姐好不好。秦公子对大小姐之心,日月可昭,他人又温文尔雅……那个萧寻初就不一定了,听说他小时候就经常动粗打架,武将之子,恐怕粗野,若是一不小心对大小姐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