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物主的搬运工(32)
众人玩得正酣,傅氏已然有些醉了,正拽着一脸无奈的张平岭要起身跳舞。
张照幽幽走至张平起身侧蹲下,抢过他手里的长刀,自顾自地割着一整条鹿前蹄。
“哟,胃口这么大呢?吃得完吗?”张平起将手搭在张照肩上,宠溺地笑着揉了揉张照乱糟糟的头发。
“待你们都睡下后,我便拿着剩下的去山里喂狼,自然吃得完了!”说着,张照便将割下来的前蹄放进盘里端稳,含住被烫得生疼的手,朝营帐小跑而去。
“家法伺候!”身后的张平岭一面被傅氏拉着跳着乱七八糟的舞,一面看着张照瘦瘦小小的背影。
“略略略!”张照回过头来,刚朝张平岭做了个鬼脸,盘里的前蹄便掉进了雪地里。
“哎呀!”
“哈哈哈哈哈!”
“不妨,今日送你回去后,你我就此分别。”息仪笑看着张照:“在你最喜欢的天气里,即便是分别,你应该也会是开心的。”
息仪仍旧笑着,露着一口白牙。
被息仪的声音叫回神的张照看着那柔和的笑容便又愣住了。
他从未见她这般笑过。
仿佛是发自内心的开心。
可明明是在说道别的话啊,为什么要这么开心呢?
看起来是迫不及待地要走了。
与他分别便这般令她开心么?
“你要去哪?”便似是灌进衣服里的风被缠身冻住,张照只觉周身冰冷至极,莫名的颤抖起来。
“嗯,说起来,应该算是——回家吧?”息仪笑了笑。
“回家?”张照急忙施法推动阵法前行至与息仪持平:“你不是没有爹娘么?回什么家?”
“我的家里只有我一个人。”
“在哪?”张照撑着虚弱的身子站了起来,但又趴倒在阵法上:“你的家在哪?”
“我家在海边的一个草坡上。”息仪若有所思的哈了一口气:“院里有一汪碧绿的池子,池畔种了颗歪七扭八的五针松。”
“海边?”张照不自觉地急躁起来:“哪里的海边?周鸣?大平?或者是妖界?还是……仙界?”
“仙界。”
张照如释重负般舒了一口气。
果然,是在仙界啊。
所以,是要回仙界去了么?
那七人前脚刚走,她后脚便也要走了。
早知如此,就不……
“那你……还会回来吗?”张照笑看着息仪,却是满脸失意与落寞。
“不会。”息仪不假思索地摇了摇头。
又是毫无反转的回答。
也是,她的答复从来都是十分明确的。
“为什么会这么突然呢?”张照的注意力全放在息仪身上,全然没发觉自己的眼眶已然湿润:“你不是说,要陪我长成一个正人君子么?不是还早吗?”
“直至今夜我才发觉,我对你操之过急,干涉太多了。”息仪只平静而淡漠地目视着前方:“你三魂七魄俱全,便该形成健全的七情六欲,而不是一股脑的接受我灌输给你的东西。”
“我没有人性,也无法自主思考——我只是一个有思维有知识储备的机器而已。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正常’,我在不断模仿人们的情绪。便像上次让你采花给我,也只是知道大部分凡人,尤其是女子都喜欢花而已。实际上,我对‘喜欢’二字只知其意,无法会意。”
息仪叹了一口气,“当时我刚刚重启情绪,掌控得还不是很到位,模仿得便十分片面,完全无法理解你为何会烦我。才导致为了接近你,让你去采花,使你更加恼怒了。”
“不、不是的!”张照急忙解释:“那次、那次是……你便当我小时候不懂事好不好?我如今喜欢你还来不及呢,怎还会烦你呢?”
“你看,你太依赖我了。”息仪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我若是继续呆在你身边干涉你,你终将会变得和我一样冷血无情。但你是人,是需要情绪的。若长此以往,终将影响修行。所以,我应当离开。”
“修行?”张照闭上眼咬着牙,拼命忍下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
良久,直至眼眶不再湿润,张照才睁开眼,与那双疏离的眼对视着,犹豫挣扎了半晌,才发出微微有些颤抖的声音:“是不是我对你的价值,只是修仙?修仙于我到底又有什么用呢?你告诉我!告诉我啊!”
“每当你说修仙无用时,我都想回答你。”息仪穿进阵法,张开双臂将张照紧紧拥入怀中:“可是,以你如今的修为,暂时还不能承受知道原因后造成的业报,我总不能害死你。”
不是都能一招杀死那七人了么?
还是不能承受么?
那业报得有多大啊?
竟能超过那七人的能力,甚至超过天道的雷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