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楚望着陷入自责之中的安朝，继续雪上加霜。

她明面上是说和室友的关系，实则一字一句无不在暗示她与安朝的过往：“我现在只害怕，她们不接受我的道歉。”

“毕竟是我有错在先，辜负了别人的一片好意，最怕以后她们心存芥蒂，再也回不到从前。”

“心存芥蒂”。

安朝僵硬地扯了扯嘴角，嗤笑自己的愚蠢。

为什么做错了事的人，会觉理所当然地得自己应该被原谅？

他没有资格对秦楚提出要求。

特别是进行足够的没有赔罪和补偿之前。

以前安朝一直担心自己会成为母亲那般的角色，卑微到骨子里，只为乞求对方回头看一眼。

现在的安朝回头看这些年他的所作所为，恍然大悟。

他与母亲截然相反，最像的其实是他衣冠禽兽的生父。

仗着拥有他人的爱意，肆意挥霍、肆意践踏，不想让自己受伤，便恶狠狠地伤害着别人。

没有同理心，没有爱与被爱的资格。

是个彻头彻尾的异端。

安朝错得彻底。

秦楚不会成为他的同类，因为她足够美好。

像他这样的人，只配畏头畏尾地活在阴沟里，做人人喊打、人人厌弃的老鼠。

哪里配做一丛茉莉花的主人呢？

第44章 阴郁学霸18

◎完成从精神到肉·体的重塑，然后被她所驯养。◎

“安朝哥哥……安朝哥哥？”

耳畔秦楚急切的呼唤, 让安朝涣散的双目又一点一点恢复了焦距。

安朝抬起眼，发现秦楚离他不过半掌的距离，正专心致志地盯着他看。

“是我说错什么了吗？”秦楚语气无措地问道。

安朝被她探究的眼神刺得更痛, 急匆匆别开了头，动作仓促且慌乱。

身子与间隙不大的桌椅相碰，发出“砰”地响声, 他却失魂落魄仿佛察觉不到任何痛意，只喃喃地回道：“……没, 不是你。”

秦楚不依不饶地追了过去, 她扶着安朝的肩膀，想搀他起来。可安朝躲的意味更浓，他下意识的动作, 推开得坚决。

“我、我自己可以。”

安朝的彷徨和无助都清清楚楚地写在了脸上。

并不是他厌恶秦楚，而是他开始害怕, 害怕会不会从秦楚眼里看到他想象中的厌恶的情绪。

秦楚水润的双眼将成为一面镜子，把安朝过去的那些丑陋模样照得一览无余。

但是房间就这么大, 安朝又能往哪儿逃。

他终究需要面对秦楚。

无论她审判的结果是去或是留。

在一片死寂中，安朝支撑身体的手掌一滑，整个人跌落在了地上。

躯干的血液不流通，麻木感充斥着他身子的右半边, 所以哪怕是摔得很重, 他仍然打不起半点精神来。

“你这样……是不是想赶我走？”秦楚忽然收起了所有惊慌的表情, 勾起唇角在安朝的头顶上方轻轻发问道。

安朝的一举一动都在她的预料之中。

——很完美的反应。

安朝从前的淡然, 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因为他有了想要得到的东西。

而人一旦有了欲·望, 就会出现豁口。

秦楚“善解人意”地继续说道：“如果是这样, 那我……”

她的话还没说完, 就被安朝扯住了衣角。

“不，不是！”安朝直起半个身子，急切地反驳道。可刚一抬头，他又迅速地低了下去，只有手臂执拗地抓紧不放。

他怎么会想赶她走？

他明明是担心被她赶走！

“不是的话，那又是什么意思？”

间隔不到两秒的时间，秦楚的问句再次响起。

她用一个又一个问句，逼得安朝紧紧绷起神经，去抉择、去思考。

他没能有半刻喘息的余地。

要么就此失去秦楚，要么为留秦楚在他的身边而做出一些努力，乃至于，一些牺牲。

牺牲掉固有的原则，完成从精神到肉·体的重塑，然后被她所驯养。

“……我只是在想，犯了错的人，未必有你说的那般罪无可恕。”

安朝的声音虚弱无力，又被窗外骤然刮起的风声掩盖了大半，听在秦楚耳朵中时断时续。

但其中的哀求她感受得分明。

安朝看向了与秦楚相反的方向。

教室前门的上方，有一扇窗户。是一块雾蒙蒙的玻璃，长久没有被人擦拭，已经脏得看不清门外的景象了。

他的额角青筋微涨，细密的汗一滴一滴从两鬓渗出，甚至看上去有些狰狞。

重塑的过程，必定是痛苦的。

安朝无法清晰地看见玻璃后面装载了什么，正如他与秦楚之间无法一眼明了的未来。

可他做出了选择。

在此时此刻。

“我想弥补你，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