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完全猜不透秦楚的下一步路会怎么走。

一个十八九岁的乖乖女，究竟能想出什么主意？

最大的可能性不就是赖账。

哪怕是秦楚耍赖不给钱, 也没关系——她跑得掉，安朝可跑不掉。

安父不断给自己一些心理暗示, 让大脑神经别那么紧张。

没关系, 没关系，她只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而已。

秦楚却淡定自若地往右侧窗户的方向投去了视线。

她特意选了一个位处顶楼的咖啡厅，不止是冲着它高档的名号。

上次世界是被刀刺中心脏而死, 这次她要换一换，尝试一下……从空中坠落的感觉。

反正也不痛, 多点新意嘛。

大厦下方人来人往，围栏看上去结实稳固。

秦楚事先探过路, 在咖啡厅的西南角有一个地方螺丝钉松动，但还是不足以让障碍物掉落。

加上这前后左右360度无死角的摄像头和楼下人群的安全隐患，她有了新的决定。

“你到底要说什么？”安父按耐不住，又问了一遍。

秦楚终于开口说话, 道：“叔叔, 我们之前商量的协议都是为了安朝哥哥, 没错吧。”

安父谨慎回答了一个“对”。

秦楚继续道：“可是你打扰了安朝哥哥。”

“什么打扰？”安父不解, “我是按你说的……”

没错, 去学校大闹的第二次是秦楚的安排。

她告诉安父“安朝缺少父亲的关怀”, 让他务必去安朝面前晃上一圈, 否则不会给他下一笔钱。

安父照做了。

但秦楚翻脸不认人, 冷冷地说道：“你违反了我们的约定，那么协议到此为止。”

“你去找安朝也没有用，不会有人再支付你的‘赡养费’，我敢保证。”

*

安朝和安母还在秋后算账：“你不该给她那个人的电话号码。”

“小楚问我要，我没想太多……”安母嗫嚅道。

“她给了那人钱。”

“啊？怎么会这样？”安母一惊，“给了多少，你快问问。这钱不该让她来掏，我赶紧补给小楚。”

“她不肯说。”安朝无奈地叹了口气，“这次比赛的奖金我取出来了，打算找个时间给她。不够的话，这学期还有个奖学金。”

“你和小楚……和好啦？”安母问。

安朝的语气中透露的亲密，前所未有。

他原先一提秦楚就恼火，现在嘛，余下的全是对待“自己人”才有的亲昵。

安朝没有多解释什么，微微颔首：“嗯。”

安母独自抚养安朝十来年，又怎会不知道安朝多年的心结。她仔仔细细地端详起安朝，发觉他的气色比之前强上了许多。

应该不是错觉——他的两颊明显长了些肉，不再像厌食时期一样消瘦得只剩下骨头。

而他产生变化的唯一理由，就是秦楚。

没想到，她的儿子也有情窦初开的一天呢。

“和她在一起，你会好一点吗？”安母问。

“会。”

不需要明说，安朝便听懂了那个“她”指代的是谁。

毫不夸张地说，是秦楚救了安朝。

他枯燥乏味、没有盼头的生活，因为一丛茉莉花有了香气和色彩。

旧伤得以痊愈，阴影被光照亮。从此期待起季节更迭，日月轮换。

到了后来，她变成他只要一想起，就会情不自禁嘴角上扬的存在。

“对不起。”安母盯着安朝脸上若隐若现的微笑，突然道起歉来。“其实我一直知道，我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

幼年的安朝被母亲忽视得彻底，待到长大一些，又患上了心病。

“我和他之间的事情太糟糕，以至于给你留下关于婚姻的印象，也极度差劲。”

安朝把自己封闭起来，拒绝与外界的任何人交谈，安母都看在眼里。

她明白，安朝这样的状态不对。但她对此也束手无策——毕竟连她自身拥有的经验都是以失败告终，她又如何提一个可行的建议？

安母能做的只有不插手，顺其自然。

“我不是一个好母亲。”安母自责的神色溢于言表，“跟着我，你受苦了。”

安朝沉默了一小会儿，没有选择给安母一个拥抱。

他淡淡地说：“都过去了。”

往事犹如过眼云烟，他无法原谅，也不想再追究什么。

安朝想要把握的，是他和秦楚的未来。

“小楚是个好孩子。”

“你们会幸福的。”

安朝对她的冷淡，安母体会得真切。她强颜欢笑，喃喃了几句。

“日子都会慢慢好起来。”

安朝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陡然亮起，铃声也随之响彻房间。

【楚楚】

是秦楚打来的。

安母望着安朝接起电话的飞速，轻轻眯起眼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