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除夕还有小一个月,除夕前他们不打算回城。
二人先买油盐酱醋。茂陵卫家人多,食盐就得一斗,卫长君叫人送去他家,自会有人付钱。
近几年卫长君不常进城,他一提“卫”字,东市小商小贩也知道他是谁。
两人买了许多物品却两手空空,韩嫣打趣:“你这张脸好使。”
卫长君装耳聋。
天寒地冻,女眷不爱出来,男人出不来,以至于东市人不多。经过“金阁”,照看铺子的小子无聊的打瞌睡。
卫长君朝敞开的门上拍一下,小子吓得跳起来,揉揉眼睛看清来人,笑着说:“大公子,您是要吓死小的。”从柜台里出来,“大公子需要什么?小的拿给你。您来得巧,昨个才上新。”
以前卫长君发压岁钱给铜钱或小金块。自打弄了半箱珍珠,压岁钱就换成了珍珠。无论公孙敬声还是他妹妹,无论是赵破奴尚不会走的女儿,还是阿奴跑不稳当的儿子,所有晚辈都一样。
阿奴抱怨过,他儿子要珍珠做什么。
卫长君说是给以后的妻子做首饰。
阿奴望着一开口就流哈喇子,说不成句的儿子,他很是心累,这得等多少年。
卫长君不管,发珍珠比给钱省多了。
有了珍珠,无论卫广还是卫步,手头上宽裕,也不用卫长君拐着弯接济。卫长君也懒得再看首饰。
“给你醒醒困。”卫长君笑着说:“我们来买些吃的用的。”
小子送到门外:“大公子慢走。”
卫长君不拘小节的挥挥手,转过头来注意到韩嫣神色异常:“遇见仇人了?”
韩嫣:“我这个岁数活着的不多了。跟我有仇的就更少了。”
“那你看什么?”
韩嫣指着东南方向:“那个人我好像在哪儿见过。”
卫长君走过去。韩嫣拽住他:“怎么比你小外甥还鲁莽?”
“不往那边去了?”
韩嫣松手:“那你也别盯着他打量。”
“我傻呀。”卫长君瞥他一眼,用眼角余光瞥茶馆里的人,不到三十岁,长得挺好,却给他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广弟太学同窗?”
韩嫣:“看着比你弟小。跟去病和阿奴年龄相仿。”
霍去病二十有七,那男子看起来二十八岁左右。卫长君颔首:“不是从我家出去的那些孩子?”
“那些哪个不在各府衙营地做事。”
卫长君想想也是:“以前见过以后肯定还会遇到。还缺什么?”
韩嫣拿出卫长君写的纸:“做牙膏的那些,得去药铺。”
药铺在前面那条街。卫长君叫他到路口朝南拐。
“大公子,大公子,等等。”
卫长君停下,韩嫣下意识把纸塞荷包里。二人神色如常地循声看去,两鬓斑白却又红光满面的人伸着手朝他们跑来。到跟前拱手:“想见大公子一面不易啊。”
来人正是主父偃。
卫长君打量他:“回家两年气色倒是越发地好了。”
“托大公子的福。大公子去哪儿?”
卫长君:“买些寻常用的药材,以备不时之需。”
“大公子还回茂陵?”
卫长君微微摇头:“住到休沐日。有事?”
“既然不急着回去,何时买不是买。大公子,进去歇歇脚?”主父偃看向身后茶馆。
卫长君看韩嫣。
韩嫣:“又不用你我付钱。”
卫长君随他进去,离韩嫣说的那名靠窗而坐的男子越发近了。卫长君多看他一眼就被机敏的主父偃发现。主父偃好奇地问:“大公子认识他?”
卫长君:“见过一次,不知道叫什么。”
“在宫中狗舍养狗的李延年。擅音律。得空会来这边约上几个人,一起聊曲写词。”
卫长君心底大为意外,面上不显:“难怪我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他。”
韩嫣坐下,低声问:“他怎么在这儿?”
“他跟我们不一样。他可以在宫里半个月,抽两三天出来透透气买买物品。”主父偃也是近日接触过他才知道这点。
韩嫣看一眼收回视线:“他给我的感觉不好。说不上来。”
知道他是谁,卫长君也知道哪点奇怪:“他因犯事而受到腐刑。主父偃,我说的是不是?”
主父偃轻呼一声:“大公子猜的?”
卫长君:“看出来的。阴柔。你说狗舍,我想起了狗监蜀人杨得意。司马相如被陛下知晓不是他举荐的?”
司马相如已病故好几年,卫长君不说主父偃都要把他忘了:“大公子好记性。”
韩嫣:“他政事不管,就喜欢记这些鸡毛小事。”
卫长君倒杯茶,亲手递给他。
韩嫣嗤一声,不就是叫他闭嘴吗。
主父偃笑道:“韩兄和卫兄还是跟以前一样。世间难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