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处哭天抢地,哀乐不断,曹襄不敢说他出来玩儿,“韩说今日休息,我来找他。”
“快用午饭了,回家去吧。”刘彻板起脸。
没了胡须的刘彻看起来二十出头,没比曹襄大几岁。曹襄依然怕他,乖乖应一声诺,“舅父要去我府里歇息吗?”
刘彻微微摇头:“朕的车在后头,一会就回去。”
耳边哭声不断,明亮的太阳仿佛笼罩了一层阴霾,刘彻不想再逛。
刚到未央宫,刘彻被小黄门请去东宫。
太后望着他问:“听说皇帝出去了?”
“出去看看。”
“对你看到的满意吗?”太后心里有气,她才知道田蚡的儿子也去了,且没能回来。
刘彻不意外他母亲生气,他也生气,“朕近万名精兵折损了九成,你说朕满意吗?”
“明知道——”
刘彻抬抬手,“宣室有你的人,母后不必否认,朕甚至知道是哪几个。母后不妨问问他们,朕是不是不止一次提过,此番凶险,打不过就跑。你知道李广怎么打的吗?他叫骑兵散开围成一个大大的圆,把匈奴主力围在里头——”
“不对吗?”太后反问。
刘彻噎了一下,“仲卿去年是这么打的。可那时候大部分匈奴喝的醉熏熏的,首领能把仲卿认成他父亲。这次一个比一个清醒。都散开了,就是晚上,匈奴也知道李广大概有多少人。李广是有弓箭,可匈奴只需从一处突围,压上两三千人挡箭头,最多一盏茶的工夫匈奴就能突出来。匈奴是他两倍之多。朕想了好几天也想不通,谁给他的勇气包围善骑射的匈奴。”说到此,他依然想不通。
太后不懂带兵打仗,“那怎么打?”
刘彻张了张口,真不想说,“派几个人纵火放马,匈奴自乱阵脚,他们在一个地方放箭不就行了?一排一千个弓箭手,箭用完了上第二排,再上第三排。箭如雨下,哪个不怕死的敢上前?给匈奴留出空隙,匈奴往一处跑,他们在后面追,即便没追到,匈奴仓皇而逃丢下的辎重也够此次出兵耗费的钱粮。”
皇太后仔细想想好像可以这样。
刘彻揉揉额角:“像李广这样打,朕有千军万马也不够他糟蹋!”
第170章 棉衣 他要亲眼看看里头藏了什么。……
太后无言以对。
刘彻不能提, 一说这事就不由地想起他的精兵,心疼的难受。
“他们还跟母后说什么了?”刘彻好奇地问。
太后想也没想就说:“没人说什么。”
“呵!”刘彻似笑非笑,“那您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
太后脸热, 甚至感觉到了疼。她不好继续下去,索性说别的, “廷尉有没有说怎么处置李广?”
“廷尉认为损失重大,应当斩首。”
太后的表情变得很微妙, 像是想支持又像有什么顾虑。
“皇帝怎么想的?”
当街腰斩也不能泄刘彻心头之恨。然而刘彻是皇帝, 还没到六七十岁老糊涂的时候, 他正值壮年,清醒又理智,看得深远,纵然卫青天生的将才,也不能指望他一个。李广败了就杀, 以后卫青病了或受伤, 谁还敢出兵匈奴。
得给大汉留几个人才,他也得给卫青留几个副手。
刘彻还想到一层, 人的忘性大,李广死了,过几年某些人又会推出第二个“李广”。他们舍得子侄,刘彻不舍得他的精兵。李广活着,功勋世家绝不敢再次尝试。
“李广为大汉辛辛苦苦半生,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贬为庶人吧。”
太后诧异, 这可不像皇帝一贯作风。
“母后认为该如何处置?”刘彻看出她的异样。
太后试探着说出, 论罪当斩。
“人道七十古来稀。他快六十了,就是不杀他也没几年好活。何必呢。”刘彻摇了摇头,“为了他朕变成一个嗜杀的皇帝, 不好,不好。”
这才是她儿子啊。她就说不可能只是想宽恕李广。
“哀家老了,以后宣室的事哀家不管了。”太后叹了一口气。
刘彻这次懒得敷衍,儿子年幼,还得母后指点。
几日后太后的人依然在宣室,刘彻便知道他母亲这次也是说说而已。
九月大朝,廷尉呈上关于李广等兵将的奏章,刘彻当庭批阅,除了把“当斩”改为贬为庶民,其他人维持原判交给小黄门。
小黄门递到廷尉手中,朝堂之上又变成菜市场。这次不再是为了领兵者争执,而是各抒己见,目的却只有一个,李广当斩。这次依然没有三公九卿。
位列三公九卿的除了听话的就是人精。人精知道皇帝尚未决定,询问众臣意见的时候可以说两句。已经盖棺定论的事容不得他们置喙。听话如丞相,如公孙贺,商讨政事的时候都不敢跟皇帝反着来。何况奏章批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