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妙龄女子到红薯摊前就递给卖红薯的人一串十文钱,“给我来一个。”
生红薯一文钱三四斤,但烤熟的红薯是两三钱一斤,盖因炭贵。卖红薯的人见他们四人,便给他们拿三个小一点的,一个大一点的。
那女子接过大的便问:“怎么吃?”
卖红薯的人道:“轻轻一剥皮就掉了。女公子不用担心这个脏,烤之前我洗过,这上头只是炭灰。”
“方才那是哪家公子?我也经常往这边来,怎么从未见过?”
卖红薯的人笑道:“您说卫大公子?您见过就怪了。他如今在秦岭,偶尔才回来一次。”
女子险些咬到舌头,神色多了几分急切,“哪个卫大公子?”
“长安城还有几个卫?当然是卫夫人长兄,卫长公主的大舅。”
女子猛然转向身后三人,上次也是他?
上次卫长君穿一身黑,今日一身白色金边曲裾袍,虽然颜色相反,上次他们看到的是侧脸,这次是正脸,但他身边的两个小孩没变。
三人微微点头。
卖红薯的人不由得心生警惕,他们什么意思,“你们问这些做什么?”
女子微笑道:“我们见过卫公子,只是没想到他竟然是卫夫人长兄。听你方才的意思最先种这个红薯的也是卫公子?”
卖红薯的人犹豫着要不要说实话。
女子道:“他乃卫夫人长兄,卫夫人乃天子宠妃,普天之下谁敢动他?”
卖红薯的人脱口道:“大长公主。”
那女子脸色骤变,怒道:“她不长脑子,我也不长脑子?”
这话叫卖红薯的人心里咯噔一下,不由得朝四周看去。
女子笑道:“我说的又不是你说的。传到馆陶耳朵里她也是寻我。”
卖红薯的人不禁细细打量她一番,见她身上有块白玉佩,腕上露出金手镯,紧接着又想到太皇太后薨逝,各地刘姓王爷都来奔丧,她应该是哪家翁主,馆陶大长公主就算在此也不好发怒,“是不是他先种的我不清楚,但比陛下先种。听人说前年陛下派很多人去秦岭拉红薯,那车队足足排了十来里。”
女子试探道:“陛下叫他试种的吧?”
卖红薯的人不清楚,也不打算说卫长君家还有玉米,“女公子何不直接问他?”
女子茅塞顿开,然后冲身后三人道:“你们速去准备礼物,明日我们去拜访卫公子。”
三人面露犹豫。女子细眉一横,三人分头行动。
然而卫长君并没有在城里等到明日。
卫长君来好几天了。他可以再呆几天,可几个小的得上课。午饭后卫长君就叫几个小的收拾行李,他交代两个妹妹和母亲,以后深居简出,不论谁来拜访都叫他们去秦岭找他。如果实在不会拒绝,就叫女奴隔着门问找谁。
卫媼和卫孺以及卫少儿觉着他过于谨慎。卫长君叫来两个弟弟,叫他们告诉三人,从年初太皇太后病重到如今总共有多少人拜访过他。
兄弟二人记不清了,只记得得有七八拨人。
卫媼震惊:“他们找你做什么?”
“他们知道陛下曾带人去秦岭拉过我种的红薯,也知道陛下每年秋都会去秦岭打猎,希望我见着陛下帮他们美言几句。”
卫媼:“你帮他们说好话,陛下就会重用他们?”
“我乃长公主舅父,只凭陛下那么喜欢长公主,也会见见我推荐的人。可我一个种地的,又不需要依附别人过活,有必要给自己揽这么多事吗?”
卫媼觉着没必要。
卫孺反而不这样认为,盖因公孙贺家中也有几个门客。
去年卫孺被卫长君好一通训斥,导致她不太敢表达自己的看法,只道听别人讲向陛下举荐人才或养士都可以获得好名声。
卫长君也直接问:“听公孙贺说的?”
卫孺脸色微变,盖因她真听公孙贺说过。
卫长君板起脸正色道:“回去见到公孙贺叫他把家里的门客都打发了。他已经娶了卫夫人长姊,还需要什么好名声?还是他想比陛下名声响亮?”
卫孺脸色煞白,吓得结结巴巴,“大大兄,他——不是——”
卫长君眼神制止她说下去,“他乃陛下心腹之臣,他有几斤几两,什么德行,陛下不比他自己清楚?”
此言一出,卫孺说不下去。
卫媼禁不住说:“你大兄说得对。咱又不指望通过‘孝廉’做官。你大兄想当官跟陛下说一声就行了。何必养那些人?又不是钱多的没地儿花了。”
卫长君:“听听。枉你们比阿母年轻,脑子比她活,都不如她看得明白。告诉公孙贺和陈掌,有工夫多琢磨琢磨陛下交代的事,少跟那些子不上不下的人把酒言欢结党营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