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
他终于找到她了。
夏天的双眼亮了瞬间:“那他对你说了什么?”
马修俯下身, 像过往一样, 将自己的头颅埋进她的脖颈之间。
身形高大的男人弯下腰,蜷在娇小的姑娘面前,犹如对着兔子撒娇的狼犬。马修侧了侧头,他的嘴唇贴在她的颈动脉处,明晰的脉搏让他情不自禁地开始吞咽:“我不记得了。”
夏天:“……”
准确地来说,他是压根没听。
马修·丹尼希根本不在乎自己是如何活过来的。
他睁开眼,就已变成了狼,而马修对此没有任何不适应的感受。白色的皮毛让他与“前世”获得了一样的待遇:族群视他为异端、威胁,将他排斥在外。
但这不是人类社会,成为独狼并不会给马修带来任何影响。
这个世界没有法律法律,没有道德界限,魔物横行之下连人类社会都犹如那葱郁茂密的树林,遵循着适者生存的自然法则。
伴随着他成长, 体内的魔力与日俱增, 没有人会阻拦他进行狩猎, 没有人会阻止他突袭攻击,他彻底自由了。
脱离了名为“文明”的牢笼, 他的灵魂与肉体均不再佩戴着枷锁。
可越是如此,马修·丹尼希越发体会到, 夏天的“真心”究竟带来了怎样的后果。
他可以生啖猎物,可以撕碎袭击的狼人,可以拥有一整片草原, 成为真正的捕猎者、食物链的顶端。
但杀戮并没有为他带来满足。
马修·丹尼希从中获得的,只有连绵不绝的空洞与虚无。
她说,他永远、永远也不可能复制杀死她时的感受。
夏天是对的。
再多的屠戮也比不上那瞬间的欢愉。
她因痛楚而打断节奏的呼吸、瞬间缩小的瞳仁,汗水、泪水与血水混迹于一处散发出的气味,还有那纤细的身躯在他的怀中不住颤抖的频率——一切一切,始终铭刻在马修的记忆里。
马修尝试过很多办法。
他去主动袭击魔物,可他们的求饶与战栗只会让他感到反胃,并控制不住地怀念夏天用沾血指尖摩挲他肌肤时的激动与喜悦;他去尝试着品尝美食,不论是原始烹饪的肉类还是精致佐料的大餐,饭菜入口时却他只觉得远不及夏天的血液飞溅进口腔的滋味。
甚至是,马修尝试着去自行解决需要。
然而结束时,他回想起来的,仍然转动刀刃时,夏天发出的呜咽与细碎尖叫。
这是她给予的,名为真心的诅咒。
巨大的虚无犹如摸不到的怪物纠缠上了他、彻底吞噬了他。
马修·丹尼希这才回想起再次睁眼时,脑海中那道冰冷的声音。
那道声音告诉他,他所在的世界——两个世界均非完全真实,而夏天则是穿梭其中的过客。实际上马修也并不在乎夏天究竟是什么,他只是从中得到了一个信息:她会来的。
于是马修便动身去找她。
从草原到城市,再到山地与沙漠,他穿梭了大半大陆,终于寻觅到了熟悉的,以魔力存在的气息。
夏天的气息。
现在,他终于找到她了。
马修·丹尼希环抱着他的猎物,只觉得一切都好像未曾发生过变化。
夏天乌黑的长发垂至腰际,浓密如墨的发丝依然散发着他最怀念的味道。成为狼人后马修·丹尼希原本就敏锐的五感更进一层,他在她的颈侧深吸一口气,几乎能嗅到夏天体内血液的甘美与芬芳。
直至这一刻,马修才体会到自己在活着。
他的血液为她重新流淌,他的心脏为她再次搏动,被空虚笼罩的灵魂终于苏醒,向他的躯壳发出指令。
想要。
想要拥有夏天,再次体会那无与伦比的幸福与快乐。
去品尝她的骨肉,痛饮她的鲜血,再次聆听震颤的呼吸与呜咽交织而成的曼妙乐章,进而获得第二次的餍足。
可是不行。
他一度这么做了,而代价则是彻底失去了她。
幼年时夏天将他推到了养父母身边,与她分别十五年,她第一次抛弃了他。
而在那小镇的树林里、与现在如此近似的环境中,夏天用死亡第二次抛弃了他。
马修无法承担再次被夏天抛弃的代价。
而脑海中的那道声音也告诉过他,夏天来到每个世界都有其目标,只不过“前世”她的目标刚好是他。
现在呢?
她还会有其他目标吗?
他的猎物,他的猎人,他的夏天,会将目光转向其他人。
这样的念头形成,近乎要撕破马修的胸腔。
翻涌的渴求与懊恼拧成一团,化作了实质性的痛苦,叫马修·丹尼希不由得再次收拢手臂。
他本就抓得紧了,男人的身躯笼罩住夏天,几乎用自己的躯体形成了牢笼。如此骤然收紧,几乎掐得夏天喘不过气来,她不轻不重地推了马修一把:“你再不松手,我就要动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