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随清军入关的那一批满人,很多都封了爵位,但是并不是所有的爵位都能传承下来,有的氏族传着传着就没落了,连承爵都够不上资格,只能眼睁睁看着家里从世家沦落成闲散宗室。
雍正不是个很有同情心的人,菡萏说的事情早已司空见惯,不值得他为之动容。他有些不耐烦,“说重点。”
“奴婢辗转了几趟,先是去了内务府,又被惇妃主子收留,这才有了安心的住处。只是奴婢一直不解,为何所有的人都能快快乐乐的,好似所有的苦难都落在了奴婢身上。小主子自打降生之后,就过着众星捧月的日子,整日只需要玩乐,什么都用不着考虑。
“惇妃主子爱护她,皇上爱护她,就连只见了几面的阿哥们也喜欢她。更别提一直伺候在身边的嬷嬷。小主子年纪轻轻就定了亲,未来的夫婿是正得宠的和大人的儿子,可奴婢我呢?我活了这么多年,从来没被人正眼瞧过!凭什么?就凭她会投胎吗?”
雍正在心里默默道:她一点儿都不会投胎,她要是真的会投,就该作为一个阿哥出生。
菡萏不太能控制自己的情绪,歇斯底里地哭了起来,“我倒要让她看看,我能做的事情多着呢!惇妃根本不在意她,皇上也根本不在意她,一直以来都是我在照顾她,陪在她的身边,她除了我,什么都没有!”
雍正神色有了波动,看向她的眼神充满了嫌弃,默默离她远了点,“你错了。”
“我哪里错了?”菡萏又哭又笑。
“就算你防着其他人与十格格接触,也不能掌控她。她生来就该如此引人注目,哪怕她不是生在皇宫,也会生活得很好。”雍正看着她卑微的模样,轻蔑道:“你做了这么多,十格格可曾受到过一丁点影响?”
惇妃仍旧爱她,乾隆依然疼她,她还有皇玛法和未来丈人,还有两个偶尔可以见面的哥哥,以及能当做朋友一起玩的未婚夫婿。
十格格是个知足的人,哪怕此前因为菡萏的举动误解了惇妃,她也没有抱怨过自己的母亲。她很满意自己的生活,并且在努力过得更好,而不是自怨自艾。
雍正给了菡萏最后一击:“朕与十格儿一同生活了将近五年,对她的性情再了解不过。这皇宫对她来说,更像是个束缚。倘若她与你身份对换,一样能生活得很好。”
“这怎么可能!”
“这世上比你困苦的人很多。”看在她快要离开的份上,雍正不介意多说几句,顺便帮珠锦报复回来,“你瞧瞧那边的几个人,高海、水芝、魏嬷嬷、胡嬷嬷、郑嬷嬷、高禄,哪一个不是这么过来的?”
菡萏身体发抖,不明白雍正的意思。
雍正道:“你眼中高高兴兴,没有承受苦难的其他人,也不过是看到了生活的另一面。”
不只是普通人,哪怕他是皇帝,也有很多烦恼。
倘若出生真的能决定一切,他又怎么会不到六十岁就殚精竭虑身亡?
菡萏喃喃道:“我不信……”
雍正叹息:“为了一时的念想,搭上身家性命,何苦?你若是活着,等到了年纪,还可以出宫嫁人。如今死了,可就一了百了。”
雍正仁至义尽,说完便悄然离开,没有再理会她。
他不愿插手妇人之间的斗争,如今了解的菡萏的心境,突然间发现,其实不止是菡萏,许多男人走错了路,做错事情,也大抵是这些原因。
佛说众生平等,男人和女人又有什么区别?
珠锦被乾隆带回了养心殿,在他怀里哭了好久。
李玉很有眼色地喊了太医过来,替珠锦诊过脉后,开了些安神的方子,又给她扎了一针,想让她好好睡一觉。
珠锦闹了一会儿,身体确实困倦了,她强撑着不敢睡,必须要把惇妃的事儿弄出个结果才行。她紧紧抱着乾隆的手臂,哽咽着说:“汗阿玛……不要,不要让额捏抵命。”
乾隆愤怒的情绪因为她这句话熄了火,“真是孩子气,你额捏再怎么说也是主子,哪里有给下人抵命的道理?”
只是惇妃在他心里一直是个温柔淳厚的人,突然做出这种事情,真的让乾隆很失望。
他难以想象,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惇妃是什么样子。
多年的枕边人,在自己面前做的一切竟都是伪装,看似美好的面皮下,不知道藏着怎样的灵魂,乾隆想想就一阵后怕。
“那汗阿玛还会像一样那样对额捏吗?”珠锦抽了抽鼻子,小心翼翼地询问。
乾隆接过李玉拿来的帕子,给珠锦擦了把脸,“小花猫,哭起鼻子来可怜兮兮,故意让汗阿玛心疼?”
他的声音软了下来,哄着珠锦说:“十格儿是个懂事的孩子,你自个儿也知道,犯了错就该受罚对不对?要是十格儿犯错,没有大人教过,朕还可以原谅一次。可是你额捏已经是个大人了,该明白事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