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爹的都因为工作年纪轻轻就去世了,做儿子的就不能长点记性。
乾隆确实忘记了,五十年的光阴,封尘了许多记忆。他年迈体衰,记忆衰退,就算是新进发生的事情,他也记得不太清楚了。
经过雍正这么一提醒,过往的见闻再次浮现在眼前。
珠锦也跟着劝了一下,“圣祖皇帝是千古明君,汗阿玛学习他的好处,改正他的坏处,就是比他还要厉害的君主了!”
比康熙更加圣明……
弘历年幼时养在王府,哪怕是康熙的亲孙子,也鲜少有机会进宫面圣。他只知道皇玛法的排场很大,所有人都不敢忤逆他,就算是素来冷酷的汗阿玛,也要看他的脸色做事。
康熙在乾隆心里,是个难以逾越的存在。
后来被康熙看中,接到了皇宫里,乾隆与爷爷慢慢熟悉起来,又见识到了爷爷英明从容的一面。康熙教了他很多,乾隆学的越多,就越觉得康熙厉害。
哪怕他自己也做出了很多功绩,年纪也可以与康熙比肩,乾隆依然觉得,康熙是个难以逾越的存在。
他从不敢想,自己可以超过康熙。
珠锦的话重重地砸在乾隆年迈的心上,为那颗衰老的心,注入了活力,让他有了些许干劲。
乾隆浑浊的目光变得锐利,他笑着看向珠锦,“十格儿,你继续说。”
珠锦眨了眨眼睛,该说的她都已经说完了啊。
乾隆依然期待地看着她,珠锦只好编出几句话来,“认识到自己的过失是不容易的,但是有了参考之后,就简单多了。那么多人评价历史,好的坏的都已经分析得很透彻,汗阿玛以史为鉴,就不会被眼前的小利蒙蔽,变得目光长远。”
乾隆抚掌大笑起来,“好,好,你说的不错。看来唐书没有白读,很好。”
珠锦撅起嘴巴抱怨道:“汗阿玛前不久还说,不让我看唐史,现在又夸我学得好,真是帝王心海底针。”
“你这妮子,夸你你还不乐意了。”对于李侍尧的案子,乾隆心里已经有了定数,他不再赘言,只对着珠锦和蔼道:“你到外间去玩一会儿,朕跟你皇玛法有话要单独谈谈。”
珠锦扬了扬头,背着小手,哒哒跑到了外面,找水芝去了。
雍正依然是不苟言笑的模样,“《大义觉迷录》……”
乾隆能从珠锦那番话里想到她读的《旧唐书》,雍正也能从这个话题里联想到许久之前,他与珠锦的对话。
乾隆吓了一跳,都不敢笑了。幸好他这几天已经想好了措辞,稍微回忆一下,就记起来该如何应对雍正的责问,“儿子知道汗阿玛写《大义觉迷录》是为了给自己正名,只是此一时彼一时,这么多年过去,鲜少有人谈论过往之事。您的书里描写的详实真诚,只是儿子以为,皇家之事,不应成为民间谈资。”
雍正定定地看着他。
如果只是乾隆说的这些,他是会信的。可乾隆不知给他禁了书,还把老八老九他们恢复了爵位。
乾隆继续说:“公道自在人心,儿子已经用行为证明,圣祖传位给您,是十分正确的选择。若是解释太多,反而会令人生出疑虑。”
行的端做得正,流言蜚语就只是流言蜚语。如果一个劲儿的解释,就像是做贼心虚,越描越黑了。
况且《大义觉迷录》里好些东西都跟真事儿不一样,别人不知道,乾隆还是清楚的,干脆禁了得了。
雍正道:“你又为何恢复允禩等人的爵位?,莫非是在对朕当初的决定不满?”
“儿子不敢。”乾隆连声道,他回忆了一下为什么这么干,“儿子与几位叔叔相处的不多,登上皇位之后,也觉得他们的子孙后代没眼色,实在烦得很。”
乾隆刚登基的时候就被允誐的后人冲撞过,气得他把人打发的远远的,再也不想看到他们了。
罪人之子尚且如此猖狂,廉亲王得势时更可想而知。
但是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对于雍正而言耿耿于怀的事情,放在乾隆这里,就是可以磨灭的小事,“只是五十多年过去,再大的恩怨也该消弭了。汗阿玛只要惩罚他们的儿子孙子就好,犯不着再让这些丝毫不知当年之事的人,也跟着受累。说到底,他们终是爱新觉罗的子孙。”
雍正没有揪着不放,只是脸色依然阴沉。
乾隆知道父亲的性子,这些日子,也看得出来父亲说到做到,国事都以他为主,想来不会继续在这个问题上纠缠。
“天色不早,儿子长话短说,免得打搅了十格儿歇息。”乾隆看到雍正的脸色缓和许多,开口道:“汗阿玛觉得,十格儿是上天派来辅佐大清的女子,难道就没有想过,武周皇帝的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