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版说英雄]未定局(9)
傅浔心中畅快,将马催得更急,戴月披星驰过丛林、越过小丘,如利箭一般往西北方向而去。
>>>
汴京。
傅浔走了两天,阿晚夜不归宿两天。
临时租的房子里没什么要紧东西,她只把门一锁,就像条小鱼一样自在地游入了汴京这口金玉大缸里。
“卖烧饼啦,刚出锅的烧饼——”
阿晚跑过去,“婆婆,我要一个烧饼!”
>>>
西北,秦州。
月落星沉,黎明未至,正是一天中最黑暗的时候。
傅浔下了马。
出了这片林子,便是他此行的目的地。但他却在此时停下。
他牵着马慢走几步,将马拴在一旁的树上。
然后他转过身来,面对着来时的方向。
四周很黑。只能隐约看见一些树干和灌木的轮廓。
四周也很静。静到能听见两个人的呼吸声。
——两个人的呼吸声?
刀出鞘的声音。
没有招呼,没有言语,在沉沉暗夜中,在遮天蔽日的密林里,两道身影已经缠斗在一起。
不知晓对方是谁,不知晓对方目的,这场打斗岂不是很没有理由?
但这就是江湖的生存之道:
很多时候,并非同路,即为敌人,所以任何时候,都不能先放下手中的刀!
宁可用刀剑打招呼,也绝不能给对方朝自己捅出刀剑的机会!
夜色里,漆黑刀光与绯红刀影交错。
“锵”地一声脆响,两个身影同时后退。
“招呼”打完了。他们已察觉到彼此都没有要生死相搏的意思。
既然如此,也就没有一决生死的必要。
周围的景物慢慢变得清晰起来。
遥不可及的天际线上,出现了一抹淡淡的白。
傅浔看着十步开外的那个人:还是个“熟人”。
“苏楼主为何会在这里?”
苏梦枕收刀归鞘。
“真巧,我也有这样的问题——前日的那位‘任兄’,你又为何会在这里?”
傅浔握着刀柄的手顿了一下。
当然他最终还是顺利将刀收回鞘中,往对面走过去几步。
“你怎么认出是我?”
“我见过你的刀留下的伤口,也听闻了任怨的死状。”
傅浔等了片刻没等到下文:“……就这些?”
“这些已经足够。是人就会有习惯,虽然你杀任怨的时候特意改了招式,但出刀之时总有些细微相似……寻常人看不出来,可你别忘了,我也用刀。”
“我也用刀”。
这四个字是多么普通、寻常。一把抓住五个江湖人,有三个能说出这句话。
可这句话,唯有在眼前这人口中说出,才会让人感到不容置疑的自信和底气——若说刀有巅峰,他已是巅峰上的传奇。
傅浔便笑。
既然“事实俱在”,他也不喜谎言托赖。
“确是我杀了那位……任怨。至于我来这里,是受人之托,给一个叫刘安世的人捎个口信。”他想了想,又说:“我们两人在一路上一定有路线交错的时候,但你一直到刚刚才显露行踪,有鉴于前面就是刘宅,我是不是可以一猜——你也是为他而来?”
>>>
两人确实都是为刘安世而来。
傅浔拿了牢中人的令牌去寻郓王,请他救出王白二人,郓王却没有收令牌,反而请他帮一个忙以作相抵:这个忙就是找一个叫“刘安世”的人,捎一个口信。
而苏梦枕是收到确切消息,傅宗书和六分半堂对西北的这位直言敢谏的刘大人不满已久,最近已安排人手要将他除去。事态紧急,难以转圜,他这才孤身出京飞驰西北。
如今既然已经遇到,虽说可算“相识”,到底敌友未明。如此情境之下,反倒是一起行动、互为牵制更为妥当。
于是两人一同进了刘宅。
半个时辰后,一辆马车从宅子中驶出,在骑着马的两个人的护送下,往北边而去。
一直将刘家的人送出关外,傅浔和苏梦枕才打马回转。
“齐书崔弑,迁述汉非。”傅浔将郓王的口信重复一遍,道,“这句话的意思,我明白,可这与那位刘大人有什么关系?你又为何千里迢迢赶赴西北,就为了将他送出关外?”
苏梦枕驱马慢行,“刘安世大人曾从学于司马光,因敢于直谏而有‘殿上虎’之称;却也因为太过耿直而屡次遭贬。章惇在位时,他就曾被贬到英州、梅州,当今即位后,虽蒙大赦,却也始终未曾被重用。如今朝中有人想对他动手,郓王……想来是听到了一些风声。”
他兀自陷入思绪,并没有注意到,在他说话的时候,傅浔一直在看他。
北地边塞,落日萧萧。那一身暗红织金的披风仿佛灼灼着残阳最后的辉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