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版说英雄]未定局(64)
深坑填不上,与外河相通的水就变成了隐患,所以刑部便将这片地方划了出去,另找地方填补。而划出去的地方则不知被谁买下,建起了一座别院,名为悬陵。
***
而此时,一辆装饰简单的马车正慢悠悠驶进悬陵别院。
马车停住,车上的人走下来,鬓边银簪在日光下泛着清冷的光。
“李宗主。”她对亭中独坐的人道。
“雷总堂。”亭中的人笑着招呼,“请坐。”
雷纯将随行属下留在亭外,自去亭中坐了,道:“时间已经定下,就在两日后。”
“很好。”李成寅喝完杯中的酒,“我确实已经迫不及待了。”
雷纯道:“那就希望李宗主——马到功成。”
“雷总堂不需要担心。”
李成寅随手将糕饼捻碎了喂鱼,“失魂引天克折影刀。之前,你不是已经在小月桥亲眼见过了吗?”他拍掉手上的碎屑,“只是按我们之前的约定,事成之后,我要把人带走。”
“这是自然。”
李成寅点头。他望着湖中争夺碎屑的鱼,轻轻拍击手下的栏杆。他略有些痴狂地感叹:“世人最喜欢坚如磐石、山海不移,我却偏偏喜欢矛盾与误会、仇恨与背叛……多美啊,那些人心污浊的颜色!要乱人心智、要高山崩毁、要黄钟毁弃,有时只需要一句话而已。”他笑看雷纯,“你其实也喜欢这些,对吧?”
“交浅言深,乱也。”雷纯语气平平,“李宗主喝得有些多了。”
李成寅道:“何必违拗自己的天性呢?我能看得出,你生来就不甘愿受人支配。”
雷纯道:“而世人多谓‘谦和静默’为大德。”
李成寅一摆手,“所以我说,宋国的姑娘,都被教得太弱气了。与她们相比,雷总堂这样不是更好吗?”
雷纯抿了一口茶,微笑不语。
***
金风细雨楼。
傅浔走在长廊上。
杨无邪走在他身边。
傅浔一言不发。
杨无邪正絮絮叨叨。
他说:“你带回来的那个孩子,我已经安排好了,那本账,也已经找了路子递上去,曹家的事你不用担心……”
傅浔反问:“难道我看上去像是很担心?”
杨无邪看着他这炸刺儿的模样,心道:那确实不。
于是他说:“我知道你担心公子……不过你可千万别冲动,公子走之前还特意留书叮嘱我看好了你,不管怎么着,绝不能让你打什么劫狱的主意。”
傅浔在烦躁中又添无语:“最后一句是你自己加上的吧。”
杨无邪在紧张中更增惊奇:“哎?你怎么知道?”
傅浔不答。
他忽然停住,抬手掩住脸,良久才低声道:“我知道了。我不会……”
他卡了一下,半晌才艰难道:“我不会做什么的。”
——我不会再做什么了。
杨无邪又劝慰他几句,可他并没有听进去。到对方走了,他才慢慢靠坐在了一旁的围栏上。
他不会做什么。
他不会……再试图劝说、阻止:那是少年的他才会去做的事。
那时的他,不信天、不信命,骄傲恣意、随心所欲。他不知道什么是畏惧,所以有人就用生命教会了他畏惧。
如果他所做的一切,只会让事情走向更糟的结局,那他可以克制自己,他可以去做一个旁观者——
但是谁能告诉他,从唐到宋、从南诏到汴京、从十三桥到风雨楼……
为什么所有的一切,都在重蹈覆辙?
请杀(下)
杨无邪的“阻止傅浔外出”计划只坚持了一天。
因为第二日上午,刑部就派了一个差役持牒文至金风细雨楼,言新任尚书大人请傅公子过衙一叙。
“傅公子,这边请。”
傅浔下了马车,前面引路的差役满面堆笑,十分殷勤。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正门、走过甬路、绕过弯道,穿过月洞、穿过假山、穿过水榭。
傅浔停住脚。
“这不是去刑部大堂的路。”
衙役躬身道:“傅公子并非受讯,只是叙话,故而大人请您到别院。”
他抬手往前一引,“您瞧,就在前面。”
傅浔抬眼一看,前方确实立着一座庭院。庭院造型古朴,牌匾上以隶书写就“悬陵”二字。
但为何他之前扮作“任怨”来此之时,并未见过这处院落?
他心中疑窦丛生,正要再寻那衙役,转头一看,后者却不知何时消失不见。
周围枯竹几丛。干枯的叶子发出“沙沙”的细响,像是毒蛇在暗中窥伺吐信。明明是日当正午、天光明朗,这里却无端显出几分阴冷黏腻。
傅浔心念微动,他已握住刀柄。
说迟实快,一条青幽幽的人影,已自枯竹冷叶中急掠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