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朱小腰——”

王小石继续摇头。“她想保关七的命，可她也要报大哥的恩。现在关七已经死了，如果她真的知道什么，她不会隐瞒的。现在她什么都没说，也就证明她其实并不知晓。”

白愁飞道：“你总是对人性抱有过高的期待。”

王小石反驳：“是你总对人心抱有太多的怀疑！”

兄弟两个说着就打起嘴架，最后以同时扭开头去不看对方告终。

他们的声音没有压低，门又没关，杨无邪从廊上走到门外，正好听完了这一场“口舌之争”。

他绷住表情，硬挺着没笑，轻咳两声进了门。

“两位不用吵了。等会儿公子会带一个人过来。等见了那个人，自然就没有吵的必要了。”

王小石道：“怎么，大哥把雷损绑了？”

白愁飞道：“也说不定是傅宗书呢。”

杨无邪实在绷不住，一下子乐出声。

王小石和白愁飞对视一眼，也忍不住哈哈大笑。

于是苏梦枕进门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其乐融融”的景象。

他的脚步顿了一下，眉眼间也染上轻松的笑意。

而后他走进来。他身后的那个人也跟着走了进来。

屋中三人止住笑。

白愁飞问：“大哥，这位是——”

“这是龙七。”苏梦枕道，“龙八的兄长。六分半堂北方生意的接头人。”

波澜

龙七对堂内几人抱拳施礼，在得到示意后方才落座，举动中俨然对此间主人怀有十分尊敬。

苏梦枕坐于上首，解释说：“当初我和傅浔送刘大人出关，从他那里得到了一些线索。我们顺着这些线索追查近一月，终于找到了他。”

白愁飞疑道：“这么关键的人被发现——六分半堂没有派人灭口吗？”

“自然派了。”

王小石道：“可如果他们发现灭口失败，一定会有所反应，怎么还会如此风平浪静？”

没有试探、也没有行动，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苏梦枕从容道：“灭口的人看到了龙七的尸体。这怎么能算灭口失败？——他只是没有看到，‘尸体’在之后又活了而已。”

龙七点头。他的脸色还带着些大病初愈的苍白。

“当时六分半堂的杀手暗中埋伏，若不是楼主与傅公子，我这条命早就扔在了北地，我那兄弟也绝逃不掉。”

白愁飞尚在思索这话背后透出来的意思，王小石已轻松道：“难怪大哥和傅大哥相识不久，关系却已很好，原来你们还一起做了这样一件大事！”

他说得并不夸张。

“死者”复活，瞒天过海——这难道不算大事？

且观六分半堂：他们恐怕到现在还不知龙七这一关键人物身在金风细雨楼。他们只觉关七已死，再不会有人直接吐露北方的秘密，他们还有很多时间慢慢地去处理——但论及对北方生意的熟悉，谁能比得过直接经手此事的龙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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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近正午，碧空如洗。

议事堂里，龙七娓娓而谈。

“六分半堂脱胎于江南霹雳堂，在火器制造方面可称顶尖。早在十几年前，他们就在宋境之内制造火器，而后偷运到北方，转手卖给辽国人。原本，辽人骑兵善战，可宋朝有军械之利，虽说长途攻袭不佳，但守城绰绰有余，两方也因此维持着一种大致的平衡。但自从有了这‘北方生意’，辽人实力壮大，不断南下侵扰，宋辽之间因此战事不断，战火连绵至今。”

白愁飞道：“只要一直有战事，他们就一直有钱挣——这就是‘天下流淌的黄金’。”

“他们，”王小石问，“是六分半堂？”

苏梦枕摇头。“这样的事，并非雷损一人所能决定。即使再加上一个傅宗书也不行。”

龙七说：“楼主说得对，傅尚书和雷总堂主，不过是明面上的主事者，在他们背后，还有一个、或一些连名字都不知道的人在暗中操纵。”

“做明面上的人，自然不如做背后的人。”苏梦枕略一思忖，缓缓开口：“这是一张巨大的利益网……傅宗书和雷损被推到前面，我们可以从他们的身上发现蛛丝马迹；背后的人也可以根据他们的处境，及时断尾求生。”

王小石握紧了拳。他一想到边关将士浴血奋战、天下百姓辛苦劳作，最后却全被那些人当成谋求利益的工具，就压制不住内心愤慨：“我们绝不能给他们这样的机会！”

他的眼睛大而亮，说这话时，充满着信心和坚定——真是少年意气。

不过也正是这样的少年意气，让人感觉到这世界仍有新生和光明。

于是苏梦枕和白愁飞都笑着看他。

后知后觉发现自己沐浴在两位兄长的目光之下，王小石不好意思地往后挪了挪：“我……我说错什么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