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峰×慕容复]射天狼(22)
完颜洪烈收回手,沉静地道:“本王分封的赵国,北起燕山,南至黄河,南燕旧都便在封国当中。有人于南燕旧都发掘出了这一样旧物,献给了本王。我把它留在身边,有待来日逢到识货的有缘人,辨其真伪。”
停了一停,道:“此物想必是公子的旧相识了。”
全无调侃意味,竟而含了一分敬意。
说罢亲手端起那方玉玺,连同外面包裹的黄绢一道,珍而重之,轻轻置于慕容复面前。
慕容复不答,似浑然不闻,只怔怔地望着那枚玉玺瞧。他的脸色白得像纸,似望一个死而复生的故人,一个鬼魂。
瞧得片刻,深深呼吸,镇定心绪,执起玉玺,托于掌上细细察看,看了良久,轻轻搁下。
哑声道:“不错。”
完颜洪烈微笑道:“是甚么不错?还请公子明示。”
慕容复道:“王爷猜得不错。这确是慕容氏的传国玉玺。”他的声音极镇定,然而蕴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
一时间所有的人都沉默下来,不约而同地向那枚玉玺望去。慕容复的手指仍然停驻于豹身之上,修长有力,被黑玉衬得如同温润白玉,似乎天生便该搁在那里一般。
慕容复率先打破了沉默。他的声音仍然有一些哑,但是已经完全镇定下来:“请明示罢。王爷所图为何?”
完颜洪烈似乎出其不意他竟有这一问,诧道:“这是公子家传的国玺,我怎能据为己有?”
慕容复微微冷笑,道:“这么说来,王爷是不吝完璧了?何等度量。反倒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完颜洪烈微微一笑,坦然道:“本王再怎么说也是大金赵国封王,当今皇帝的第六子,这一枚昔日大燕国的玉玺,我并不放在眼里,对我来说也并无用处。今日既逢正主,当然还是完璧归赵来得妥当。”
慕容复不答,似充耳不闻他这一句话里隐隐的讥刺意味,径直以黄绫将那枚玉玺重新包妥,珍重收好。
略一平复心绪,抬头道:“适才王爷说了,有两件东西?”
完颜洪烈颔首道:“不错。”顺手自怀中抽出一柄折扇,托于掌上,展了开来,问道:“听犬子说了,这乃是公子随身清玩之物。”
慕容复道:“这确是在下前日遗落的一把扇子。虽无甚稀奇,也是前朝元丰年间的东西,算得一件旧物了。怎么?王爷有兴趣?”
完颜洪烈微笑道:“公子说得不错,这一把扇子,本身无甚稀奇。我好奇的乃是扇子上这一首词的书家。”
说罢朗声吟道:“‘会满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
吟罢道:“这一首《江城子》,气象万千,是当年苏学士于密州任上所填,题扇却是章楶大学士手笔,铁画银钩,与这一阙词的词意相得益彰。前人墨宝我也见得多了,章学士的尚是头一回得见,实属难得。”
慕容复道:“王爷风雅,是识货之人。承蒙不弃,这把扇子便留着赏玩罢。”
完颜洪烈摇头道:“我是俗人,怎敢要公子割爱?”
顿了一顿,道:“我好奇的是:章学士说的‘天狼’,……是哪个‘天狼’。”
慕容复微微皱眉,道:“王爷适才不是也说了么?苏学士这一阙《江城子》写于密州任上,说的是密州围猎之事,词意甚明,不值得钩沉索隐,狼便是狼,月亮便是月亮。王爷何出此问?”
完颜洪烈微微一笑,道:“姑且算苏学士秉笔直书罢。然而公子莫非忘了?这一把扇子的书家是章质夫先生,他的第一个身份可不是书家,亦非词人,而是官拜枢密院事的将军。绍圣至元符间,他一直在西北任上,三战三捷葫芦川,奇袭天都山,打得西夏闻风丧胆,割地求和,自平夏城为章质夫率军大败之后,西夏不复能军。章先生的这些战绩,公子想必不会不知吧?”
慕容复微微冷笑,反问:“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
完颜洪烈并不急躁,道:“章质夫对西夏的赫赫战功,公子不知道也罢。另一件事情却不容公子不知道了:当年由隋入唐,中原慕容氏式微。然而同西夏接壤的青甘一带,‘秦川中,血没腕,惟有凉州倚柱看’。凉州地处偏僻,远离中原动乱,反而得以保全了一支慕容家的势力。”
他口中说话,却凝神观察慕容复表情,见他动容,露出满意神色,补上一句:“……那便是当年自慕容氏一族分裂出来,远走青海的吐谷浑氏了。”
慕容复神色凝重,向他瞧了半日,沉声道:“王爷同我说这些话,究竟意在何为?请明示。”
完颜洪烈悠然微笑,一节节合上扇子,朗声道:“王室间向来流传一种传言:说当年西燕为刘寄奴率兵所灭,五世燕国,积攒下来一批奇珍,富可敌国。这些宝藏并未落入晋人之手,而是于天师道众斡旋助力之下,先是流至河北定州,暂藏于慕容垂皇陵之中,后来定州沦陷于拓跋氏之手,这批财宝幸免于难,又辗转到了河西,由吐谷浑一部的慕容氏代为保管。自唐入宋,吐谷浑率部臣服了吐蕃,从此也少有人再听闻他们消息,这一批财宝的下落,至今未明。有人说是落到了西夏皇室的手中,有人则说至今仍然藏于大漠。不管是哪一种说法,都说开启宝库的钥匙有两把:一是这枚玉玺,另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