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蜜沉沉烬如霜同人)【旭润】思帝乡(15)
因为实在太荒唐。
旭凤先是强夺兄嫂,之后领着军务,又为锦觅擅离职守,被御史所参,弄得满城风雨,民间齐齐嘘声一片。
天之骄子,却不爱江山爱美人,如何可堪大任?
天家嫡脉,由是失了民望。
逢此际,隐雀上书,奏请圣上尽快立储。那奏折上说,多事之秋,太子副君牵系国本,现国母嫡子天成,况子以母贵,宜早定名分。
太微大怒。
隐雀乃是出自东南望族。东南大户这些年坐地自拥,早成圣上心腹大患,如今又倚国母之势,隐要挟相逼之意,来干预储君人选。
太微惯来多疑,加上这些年来帝后离心,遂认定此事背后必有荼姚唆使,是以愈发憎恶荼姚,当下借题发作旭凤擅离之罪,将旭凤远调出京,去到边远任地。
上又遣润玉至东南封地,兼督察使之责,协管内外,坐镇地方。
朝中风向逆转,权势平衡一下被打破,荼姚心知旭凤储本动摇难复,顿时慌了手脚。又旭凤因私会太傅爱女之故而获罪,荼姚由此愈加迁怒锦觅。
太傅虽向来淡泊,至此也身不由己,公然站到大殿下阵营。
次年,太微忽感身体不适,召润玉回京。
荼姚生恐太微年寿不固,起传位润玉之心,故决意先下手为强,仗东南豪强支持,先除润玉,继而弑君,再挟令群臣拥立旭凤。
国母暗遣死士,寻机刺杀,却被润玉将计就计,诈死以麻痹荼姚。
他在梦中又看到起兵当日,他邀群臣众将前来,当众侃侃而谈,历数国母乱政之过,又微笑道:“如今国中无君,群魔乱舞,情势一颓至此!志士赴国难,丈夫死国事,我辈欲效仿先贤,诛妖佞,清君侧,举义勤王,重振朝纲,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群臣彼此相对,四下环顾,太巳一马当先,单膝跪下,朗声道:“我等愿誓死效忠大殿下。”
这一曲膝,余下人等也便齐齐拜倒,异口同声:“愿为大殿下鞍前马后。”
他还记得,当时血热。
那么长的时间里,胸中积着一口郁气,闷得久了,若出不来,便纵上穷碧落下黄泉,也犹然无处安放。
俯仰古今愁,难消受灯昏罗帐,不如拼葬荒丘。
何况,从来窃钩者诛,窃国者侯。
他也不愧为太微同簌离之子。这两人,一个心机深沉,一个临断决绝,而他承袭着他们的血脉,一朝得势,翻手为云覆手雨,竟也不遑多让。
当他终于登临巅峰,占据了绝顶的视界,看到了不一样的风光,他就更不想回头了。
天地如此阔大,江山如此多娇,如何不邀人一试身手,迎风弄潮?
也许他才是最得太微真传的孩子。驾驭权柄是他骨子里的本能,乾坤独断是他血液里的追求。
无师亦明,一点就通,生来便合该摘星揽月。
一切皆按计划进行,直至太傅全家被刺的消息传来。
洛霖身故,锦觅重伤,他这才觉出,事态并非皆在掌控之中。
死生事大,阴阳永隔,任你机关算尽智珠在握,亦非凡人所能企及。
少时那个跟随太傅学书的孩子又浮现在眼前,童音清脆,一声声激荡层云:
天东有若木,下置衔烛龙。
吾将斩龙足,嚼龙肉。
使之朝不得回,夜不得伏。
自然老者不死,少者不哭。
他身负太傅昔年关照之恩,他心怀锦觅薪火温身之情,故他不计代价,也必要逆势而行,保住锦觅性命。
他曾想过认命,可如今他再不信天命了。
原来胸中那口气,蕴藏了那样久,便纵贯天彻地,震动河山,也还能一出到底,直叫幽冥失色。
第10章
御膳房主事就没见过这样的二殿下。
一大早,旭凤亲自跑来膳房,进门就要红枣桂圆汤。
甜甜糯糯的一碗,干枣完全煮开,龙眼也吸饱了浆水,腾着白汽端在手里,二殿下咕嘟咕嘟几口,趁热全部入了腹,结果才搁下碗就骂娘。你瞧他,分明顶着一张神清气爽的脸,却要嫌弃汤里竟然不给他放枸杞。
赶紧泡了党参熟地枸杞茶送过去吧,他又计较起怎么不再给他加一味当归。
得,熟地,当归,犯他忌讳了?人人皆知他漂泊在外十六载,如今尚未熬出头,就急着要清算么?问题是冤有头债有主,当初害他有家不得回的那个人,可还在龙榻上卧着呢。
帝王之家,讲究的都不过一个“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一日名分未定,就还有着无限变数呢。
惹不起,全都惹不起。主事也只敢在心里嘀咕,这未来新君,可别要是比来葵水的娘娘还难伺候。
事实上,被编排的二殿下,那时心中只是在想,幸好不是独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