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蜜沉沉烬如霜同人)【旭润】至亲(9)
没人想过妖会不会染风寒,两人心思各异地心照不宣。
被润玉一下下顺着背抚摸,间或安抚地捏着后颈和脊柱的时候,他恍惚以为自己回到了天界,有时他们玩累了,他一路跟到璇玑宫去,要跟润玉同睡,又不安分地易做噩梦,润玉便这么将他搂在怀里,一下下,顺着他的背。直到两人都昏昏睡去。
如今重温旧日,他却只能装作自己睡着,暗中咬住被角,才可压抑住心里涌动的不明所以的恶念,和溢到喉间的悲鸣。润玉却感觉到他肌肉紧绷,以为是效果不佳,于是愈加轻柔地揉捏,帮他舒缓。
他几乎想将人掀开,摁在床榻,看着他惊慌如幼鹿的眼,逼问他,质问他,痛苦地指责他知不知道自己的举动堪比挖人心肝,问他知不知道自己多恨他,却又恨不得将他揉进自己骨血里。可润玉何其无辜,他降生到这个世上,仍对上一世这个弟弟存着一点惯性的好,又有什么错?他不也因此而窃喜不已吗?
后来他终于安慰自己,人与人终究无法理解,哪怕骨肉至亲。不知道是安慰自己,还是多年之前的润玉。
话虽如此,可为什么,时隔良久,还是会有这样的切肤之痛?
渐渐地,他开始恨这一世润玉。恨润玉这一世凡人,无知无觉活着,无忧愁而尽是平安喜乐。他愤恨,嫉妒,到快发了狂,下定决心要告诉他真相,却在开口时变成了不痛不痒的,“大户人家的两个儿子”。哪怕润玉聪颖,觉察到不妥之处开口询问,他也看似从善如流地告知了天帝魔尊的真相,却在结尾坠了个六世凡人的谎。
神魂亏损,六世凡人,便可重归仙位。到底是撒给谁的谎?
那讲完故事后的怅然若失,是不是意味着其实,他曾想通过这个故事表达些什么,得到些什么?
他终于在矢口否认自己是凤凰的那一瞬间明白了他最怕的是什么。
曾经的天帝一无所有,曾经的魔尊失去了父母却仍然享有几乎所有人的爱。可他其实也两手空空,他所依凭的不过是兄长永远在他头顶,为他承担责任,肩负重裁,处理好所有棘手麻烦的事,让六界稳稳运行。他对那兄长,有神明似的信仰,又有血脉相融的亲密不可分。
他恨润玉,恨润玉走得一了百了,留他一人在世间徘徊。但他更怕的是润玉会恨他,厌恶他,遗弃他,哪怕只是一介残魂和转世,去恨他。他希望润玉仍然原谅他,爱他,接受他,温和地接纳他。他已经没有了父母,没了天界,不能再没有兄长。否则他哪里还有家呢?
可这一世凡人的润玉,终究不是他的兄长。旭凤借着他的爱苟延残喘,他却不能代替自己的前世去原谅。旭凤花了凡间数十年,终于明白了这个道理:
天帝死去的那一刻,他便已经没有家了。
第16章
许下永远不可兑现的来世之约,他握紧润玉的手,不去看那些从凡人体内四散的光点。这一次润玉的魂魄是彻底散于天地,遍寻不见。
润玉死过两次,一次是天魔大战之后,死于穷奇之噬;第二次是在凡间,死于老病之苦。第一次他暴跳如雷,冲出魔界要找回润玉的灵魂,拷问也好质问也罢,不愿相信润玉就这么死了;第二次他心死如灰,维持着将脸埋在人掌心的动作到神思俱明,却连眼泪也无,只有他轻轻地呢喃声呵着一点热气,氤氲眼眶。
“哥,如果有来世,我一定去找你。”
“哥,我不是凤凰,只是流浪在外,无父无家的一只乌鸦。”
第17章
后来他将那片小院和矮屋都用琉璃净火烧了,直至分毫不剩,寸寸成灰。无喜无悲,无血无泪,他便又是神兽凤凰,魔界尊主,未来的天界主人。
他在回魔界的途上碰见破军领着一队人马正在搜寻他的下落,这位昔日属下也是今日属下乍一撞见他,便叫停了手下,只是神色复杂,犹豫不前。倒是魔尊神色和蔼,挥挥手将人叫回来,一起先回魔界。
途中,他拉着破军询问自己失踪的状况,得知那日自己走后,鎏英便派人四处寻找他的下落,破军也领着天兵帮忙,太上老君和太巳真人则暂居魔界。被问及去向也只轻描淡写说灵力不稳,寻了个偏远地方闭关去了。
许是他平和的神色叫人定了心,当他状似无意提及,“先天帝说话最是咬文嚼字,他死前让你在我面前讲的那段废话不好背吧?”时,破军先是下意识接话道“还好还好”,转念想起先天帝说起那番话绝不可说是自己教的,方才惊醒辩解道,“属下不是……!”
“好了好了,”魔尊挥挥手,“没什么,不打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