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晃了晃夹在指尖的细卷，不知道那帮老大哥咋想的，明明原本都不是很乐意她抽，她之前翻陪葬品居然还有几条她喜欢的牌子的薄荷烟, “这也算找点儿事情做，来排遣无所事事的等待了。”

烟抽完一多半, 温特就将烟蒂碾在了烟缸里, 动了动手指头把周遭烟气都驱出窗外, 稍奇怪地瞥了日晷办公桌后的方向一眼, 却没多说。

半分钟后日晷开门进入, 见俩人都站着还有点儿奇怪，招呼温特坐下，万能助手梧桐出去给他俩端茶，临出门还觉得这烟抽的，他居然是丁点儿味都没闻到。

每日连轴转的日晷从抽屉里拿出万屋的商铺分布图平铺开，把温特指的铺子圈起，“这两家可以直接打通了，你昨天是打算做什么生意的？”

“居酒屋，或者干脆卖酒的？”温特凑了过去，日晷抬头看了她一眼，临时突击恶补知识的温特表示，“就跟才谷屋那种形式的酒家？”

日晷都一时间没搞懂她怎么会突然提起才谷屋，半晌才想起那是坂本龙马的家族产业，当时还是土佐数一数二的大商家，几乎垄断了当时四国地区的清酒产业。

他觉得有些好笑，还真就笑了出来，“嗳你等等，你提起才谷屋——”

他说着起身往里屋走，传来一阵翻翻找找的动静，好半天他拎出两个包装简单的未开封酒瓶，直接放在温特面前，“你干脆把这个拎回去——话又说回来，难不成你还打算自己酿酒卖？”

温特摆弄了几下他推来的酒瓶，“怎么，那些开饭馆的难道还是自己种菜做了卖吗？”

日晷一噎，竟发现不知如何反驳，他怎么莫名觉得她并不是性格如此，而是纯粹为了怼他？不过毕竟温特还有求于人，就换上了笑眯眯的表情，“所以日晷先生有没有联络的渠道啊？”

之前有求必应的日晷这次倒没有立刻应下，虽然她方才突兀提到了才谷屋，他可不至于因此就以为她打算引进的渠道就是指这一条了。于是日晷上下打量她，像是想要看透她究竟在想些什么。

“你们这边跟别的空间还是有联系的，对吧？”温特直截了当跟他就差明说了，隐隐有些预感的日晷其实从她苏醒开始就等着她询问这类问题，哪怕她借着商铺这个由头，终归想知道的不就是她还能不能回去吗。

哪怕是得到了战争获胜就能回家的承诺，但谁知道这眼见的长期征战什么时候算是胜利？而且她也没要求别的，不过是打算‘回去’看看。

回去，又不是回家。

日晷一直觉得，虽然她被救活了、且只有她被救活了，她解答着‘因为很多事，活下去就知道了’，但他对这个回答不置可否。他只觉得，她自身依旧没什么求生欲，只不过不知为了什么，不得不拼命让自己不能死罢了。

她信奉着‘活下去就知道了’，却又不知道自己除了‘活’该干什么，又该期待什么。

见日晷一直没有开口，温特耐着性子声明着，“我不会改变什么历史的，放心吧。”

“我也不能真把历史告诉你一遍，再让你决定什么算改变历史——”日晷摆了摆手，不管把这话当不当真，先表态并非以为她要去改变昔日进程，抿了抿唇，心里反复斟酌着事态影响，半晌才应道，“不能去伟大航道。”

“好吧。”她乖乖应道。

“我只能为你开通一条定点的线路，不能主动与你的那些熟人联络，也尽一切可能减少与他们的交汇。”

可操作性太广了，温特利落地点点头，“西海埃尔克岛，可以吗，那里是有名的美酒之乡哦？”

日晷刻意地瞥了一眼，意味明显，你居然还记得买酒的这个前提，“选那里有什么讲究啊？”

“只有家乡的水才能酿成真正让我满意的酒，而我，”她缓缓道，“毕竟是个西海人。”

她毕竟是个西海人。

实话讲，在此之前，她甚至都没想过自己会说出这句话。

她对西海，本以为早已没什么印象了，只是某个人虽也四海为家，却总冷不丁提到家乡的种种，而她这才发现，她其实也没自己以为的那么健忘。

那家伙哼唱的曲子，是她儿时时常听到的旋律；他偶尔透出的方言，她虽从不会说却也完全听得懂；就连那所谓她没来得及喝的酒，也是家中某一位大厨偷偷藏下准备工作时偷喝的种类... ...

并在救下马尔科的那天，大哥在确定无危险后在酒窖中喝得酩酊大醉，那是多年后都稀罕的一场意识混沌的大醉。

家乡可能就是这样的存在，无论你是四海为家，亦或是干脆定居他处，偶有想起，难免会为之动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