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告了假, 一直陪伴再四福晋身边寸步不离。
中午珞佳凝没胃口, 胤禛拉着她的手硬是让她吃了些稀饭垫垫肚子。
到了晚上,费扬古和爱新觉罗氏倒是各自醒了一会。
老两口都想看看对方,儿子和女婿也不让下人们帮忙了,几个大男人一起, 合力把夫妻俩抬到了一张床上躺下。
富禅和富昌都不敢让四贝勒亲自动手。
胤禛道:“珞佳凝是乌拉那拉家的女儿,我就算乌拉那拉家的半个儿子了。既然是半个儿子,为父母尽一份孝心,有何不可?”
兄弟俩十分感动, 和妹夫一起齐心协力把母亲搬到了费扬古的床上——现如今,费扬古的状况已经是极其不好了,爱新觉罗氏比他略好一点,搬动母亲比搬动父亲更保险一点。
许是看到了老伴儿的关系,费扬古居然脸色泛起了红光。
他拉着爱新觉罗氏的手,轻声呢喃:“那时候你站在玉兰树下,漂亮得很。我问是哪家姑娘那么美丽?”
神思回到了当年,费扬古苍老的面容上绽开了幸福的微笑:“我阿玛说,那是宗室女,身份尊贵得很,高攀不起。”
费扬古咳了两声。
爱新觉罗氏握了他的手。只是她已经没什么力气了,只能微微蜷缩着指尖勾着他的指尖:“我怎么没听你说起过这些?”
“我哪好意思和你说呀。”费扬古温和地看着老伴儿,望着那在他眼中依然美丽的皱纹和白发:“后来我去你家提亲,大言不惭自吹自擂。好不容易把你阿玛唬住了,把你娶了来。我可不敢在你跟前再说这些。”
爱新觉罗氏笑了:“你怕我和我阿玛说了,他再知道了你是骗他的。”
费扬古看着她的笑容,轻轻地“嗯”了声。
爱新觉罗氏带着笑容把头靠在费扬古的肩侧:“其实我阿玛心里有数。只是我非要嫁给你,他没办法。”
费扬古吃力地露出震惊模样:“你——”
“那时候我在玉兰树下,还想呢,谁家少年郎那么俊俏。”爱新觉罗氏抿着嘴笑:“谁曾想,没多久就看到了你在我家自吹自擂。”
原来她也是乐意的。费扬古知道后,没了遗憾,笑容更深。
两个人说完话,已经完全没了力气,只撑着一口气想和老伴儿在多待一会儿。
哪怕一会儿就好。
其实这个时候,老两口已经是回光返照。他们俩用最后的一口气,坚持着见到了对方,和相守了大半辈子的老伴儿依偎在了一起。
子时过半的时候,夫妻俩几乎同时咽了气。
不过两人都是带着笑容走的,毕竟能和老伴儿在一起,没什么值得遗憾的了。
乌拉那拉家传出哭声一片。
珞佳凝望着二老尚还有点温度的尸身,神思恍惚。愣愣地拉着胤禛的手,长久缓不过神来。
胤禛和两位大舅哥连夜把要安排的事情一一安置妥当,又让苏培盛和高无庸两个人在几处跑着,看还缺什么不。
乌拉那拉家的大奶奶和二奶奶握了四福晋的手,轻声说:“四贝勒对你是真的好。”
珞佳凝勉强笑笑,轻轻应了一声。
待到天亮,鸡鸣声起。
天边的一丝亮白出现在人间。
珞佳凝扑在胤禛怀里终是哭出了声:“四爷,我没爹爹和娘亲了!”
这一声爹娘,本是汉人的说法,他们满人都不这么说的。
可胤禛硬是从她那悲痛的泣声中听出来,此时唯有“爹娘”二字才能表达出她失去至亲的那种伤痛。
胤禛搂了她在怀里,轻轻抚着她的背生怕她岔了气。
大奶奶和二奶奶操持着家里的事务,看着四爷和四福晋相依偎的样子,妯娌俩又忍不住凑在一起偷偷抹泪。
外头总有传言,说四贝勒为人清冷不近人情,说四福晋做事凉薄总也不和人亲近。
如今看来,传言都是假的。他们夫妻俩对待亲人是最真诚的,只是外头人体会不到,乱传一起罢了。
乌拉那拉家的大人和夫人齐齐过世,葬礼足足办了好几日才停歇。
期间胤禛一直告假陪在珞佳凝身边,帮着乌拉那拉家来置办丧葬之事。
这个年代,出嫁的女儿不必为娘家父母守重孝。
可珞佳凝心念父母亲,身着素衣,坚持了三个月不曾穿红着绿。
初时康熙帝念在她阿玛和额娘刚刚过世,由着她去了。只是时日渐渐过去,她依然沉浸在悲伤之中,康熙帝终究是忍耐不住,面色不悦。
其实康熙帝不高兴的起因也很简单。
本来吧,他想着老四媳妇儿这段时间也着实悲痛,打算在老四媳妇儿生辰那天,也就是六月底的时候,给她办个生辰宴庆祝庆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