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发兰波看着另一个「自己」被吞掉，没什么感觉，只是在这片看似无穷无尽，外围被雾气围拢得严严实实的空间四处转悠。

瞳仁不知不觉中内缩竖起，弥散的雾气在他眼中褪去了伪装。他顺着雾中痕迹看去，高高在上的中原中也低下头，闭着眼却又像是能够看见他。

金发兰波恍然，他没有反抗，只是挥了挥手说了声“再见”。

是他的魏尔伦教给他的日常礼节。

空间轻微震动，送走了不同时间线上的同类，即便对方没有反抗，对于如今的中原中也来说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太宰治惆怅地叹气，无聊地翻着面前空白的书页：“为什么呢。”

中原中也不答，太宰治这话的语气也没有要他回答的意思。

“明明只需要吞了他——中也，你做过的——就像以前那样，不需要全部吞掉，只要一部分，就足够了。”太宰治自顾自地说着，“唰”地翻过一页纸，遗憾地念叨着，“对于魔兽而言，只是一点点罢了。”

“我不需要。”中原中也说，他不屑地否决了太宰治的计划，毫不留情地指出对方隐藏的意图，“吞了它，然后再度身不由己？太宰，你当我傻吗？”

“想死自己死去，别拉着我一起。”中原中也嫌弃地挪了挪位置远离了托着下巴的太宰治，“我可不要和你这家伙一起殉情。”

“真是的。”太宰治语气幽幽，“那可是我绝对不会采用的手段，绝对绝对不会考虑和中也一起殉情的可怕未来的！”

“我可以代劳。”费奥多尔跃跃欲试。

太宰治盯着他看了会儿：“你崩人设了。”

费奥多尔遗憾地拍了下脑袋：“不好意思，一不小心被你看出来了。”

太宰治心说你一只西伯利亚大仓鼠，刚刚一副果戈里的癫狂小丑样，我就是脑子傻了也看得出来你故意的。

“本机真的看见了一些很奇怪的东西。”亚当强调，“首先本机要说明，虽然本机一直觉得人类的大脑运行速度跟不上本机节奏，并一度思考过智械危机，但本机并没有付诸实践过！”

“所以你从中也举着的黑洞里看见了你主导的消灭人类的智能机器人革命。”钢琴师总结。

“那为啥我看见的是中也的机车？”阿呆鸟不解地挠头。

某种意义上阿呆鸟是个脱线的家伙，钢琴师叹了口气，给阿呆鸟展开讲述的机会：“你光看见车了？没看见别的？”

“那肯定不啊。”阿呆鸟一拍手，“我看见的是各式各样的机车，好像都是中也的。反正中也含情脉脉温柔以待的画面过后，就是一个鬼鬼祟祟的黑影，不怀好意的笑几声还会举起燃着火花的东西。”

“最后中也的机车就会变成各式各样的烟花。”

费奥多尔慈祥地将果戈里的头猛得扭转到一边，轻声细语：“乖啊，那边不是小孩子该看的。”

果戈里觉得自己的颈椎骨绝对在某人的暴力之下发出了“嘎嘣”脆响，他开始怀疑费奥多尔是不是想趁机杀掉他这个挚友。

中原中也一字一顿：“烟·花·啊——”

太宰治默默挪动身体：“呃中也你不能否认，那些烟花很好看……”

费奥多尔倒吸一口气，不愧是你太宰治，踩了别人的雷区不说，还一把火把炸弹给点了。

果戈里：“费佳！不要以为只有你手劲大能打熊！我也可以！”

“那可比不上把你这个混蛋吊起来的画面。”中原中也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捆太宰治很眼熟的麻绳。中原中也顺手抖了抖，太宰治也不自觉跟着抖了抖。

他回想起了当年的头晕目眩和翻江倒海。

再绳索自动绑紧了他的脚踝并沿着看不见的横梁准备牢牢绑上去前，太宰治举手制止：“等一下！在被倒吊前我一定要说！”

中原中也冷酷无情地收拢绳头：“说。”

太宰治深吸一口气，大声说：“中也你的帽子品味真的很差劲以及除了炸了你机车其实你的红酒也是我摇的！”

这次连果戈里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太宰治居然能活到现在！”

绳子比中原中也的反应更快，在后者的脸色逐渐阴沉下来前，这条虚空出现的绳索已经自动延长，飞速绕着太宰治的身体紧紧缠了好几圈，直将这个人缠成了个绳索木乃伊，“嗖”地一下挂上了看不见的横梁并牢牢绑着，贴心地打了个死结。

中原中也一指头怼在了太宰治被绑了大半的脸上，在后者“呜呜呜”的含糊声音中用力一戳，费奥多尔就看见一个人形绳索木乃伊大力荡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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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第三方的缄默·向死而生（12）

“终于。”太宰治感叹，“终于走到了这一步。”

光粒凝聚的过去的影子凝固，这片如同电影院却又完全不同的空间内，多余的人员被全部清理出去，只留下了中原中也、太宰治，以及后来闯入的费奥多尔和果戈里。

费奥多尔优雅地俯身行礼：“但一切不是本来就在计划之中吗，首领。”

果戈里展开斗篷，小丑欢快地洒出一大片彩色亮片：“落幕～”

中原中也停滞在原处，他闭着眼，眉头皱起：“太宰治，你又要搞什么？”

太宰治站起身，回身看仍旧坐在原地的中原中也，后者被笼在他的影子里，身上的装束是熟悉的西装，脖颈环绕的choker虽然有些老旧，但看得出主人保养的很好。

于是他笑了起来：“我要做什么，中也你不是一直都很清楚么。”

“你放过了他们，可我还没答应。”太宰治轻飘飘地说，书页在他面前哗啦啦地翻动，凝固的光影散成无数粒子，星星点点沉淀入已经退却的雾气间，“你不愿意自己‘复活’，因为你觉得那所需要的代价太过沉重，你看出了我构造这片空间的目的，所以你要把他们都送回「原处」。”

“你疯了吗，太宰治。”中原中也质问，“那可是织田作之助，你认可的朋友。”

太宰治的脸色愈发苍白，不似人类，他不笑了，幽幽反问：“那是我认识的朋友吗？”

“那你也不能把他们视作单纯的情感提供源！”中原中也隐约觉得不对劲，他好像动不了，这混蛋到底用那本书偷偷摸摸又做了什么！

太宰治神色忧郁，他伸手翻动书本：“中也，你可是个Mafia。”

“那又如何，太宰我警告你，这都是我自己的选择，不需要你来指指点点！”中原中也睁开了眼睛，棕黑色的瞳仁直直对准太宰治，“我活还是死，那都是我自己决定！”

太宰治静静看他，书页在他手中缓慢停止，书本合拢，他叹了口气：“晚了哦，中也。”

“该做的我已经都做啦。”

“太宰！”

“费奥多尔君还是有点用的，若不是他和果戈里都在这里，中也你也不会分心，直到现在才发现我动的手脚吧。”太宰治随手丢开书，温柔地将额头抵上中原中也的额头，对上那双涣散的眼瞳，轻声说，“就差一点了，我可没那么容易满足啊。”

“我可不接受一个有了正大光明的理由去横冲直撞的麻烦搭档。”

费奥多尔对还在欢快撒彩带的果戈里说：“我们俩在这里很多余，走吧。”

“好吧。”果戈里恋恋不舍地撒完手里剩下的彩带，抓住费奥多尔，扬起披风，对着逐渐崩落的空间一礼。

“果戈里，你不觉得我们工具人属性明显吗，被拖出来溜达一圈又要回去。”

“不觉得，至少我不用被限制在一个小小的牢笼里。”

“也是，回去就不必要继续保持清醒了。”

“哼哼?～自由的小鸟?～”

白鸽振翅而起，破碎在扭曲的空间中。

而太宰治抓着中原中也，书中延伸出的文字回绕成一个无限的符号，圈住了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