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神很少会将自己精心养成的武器彻底解放，兵刃需要磨砺不错，但过分的锋锐是会伤了自己的手的。

但他也不会在需要的时候吝啬于力量的挥洒。

因此他的武器损毁的很快，黑之十二号是他手中使用时间最长也是最完美的那一类了。

但是……

谍报员魏尔伦看着金发少年扬起头木然的神情，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同样的，这也是将真实的自己隐藏极好的一位。

影像在继续播放。

【肆虐的兽类追寻着人类的仇恨与恐惧，它踩踏过渺小的人群，吐息间黑色的带状物奔涌着，吞噬了一切。

楼屋倒塌，火焰四起，张牙舞爪如恶魔探出的爪牙。人群哀嚎奔逃，哭泣，愤恨，咒骂，怒号，形形色色的情感扑向无动于衷的兽类。

真是一副人间炼狱啊。】

亚当试图救起被倒塌重物压住的人，但他伸出的手穿过的是幻影，他站起身，环顾四周：“不对，这和本机记忆中枢记录的数据不同。”

织田作之助伸手想要拽住一个即将掉落裂缝的人，手掌合拢却穿透对方的手腕，绝望的神情消失在裂隙间，他下意识蜷了下手指。

救人，真的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中也？中也？”阿呆鸟弯腰，锲而不舍地试图触碰站在原地显得呆呆的中原中也。

“只是一段影像而已，顶多在某人手段之下可以身临其境了。”钢琴师说，扯住了被传送回来还试图过去骚扰中原中也的阿呆鸟，“他听不见你叫他。”

“真的在那边呢。”公关官向一个方向示意了一下，短腿孩童状的中原中也正严肃脸抵住太宰治凑过来的大头，字正腔圆：“滚。”

“只是看中也太可爱了嘛！”太宰治不甘心地缩了回去，同一条窄小的沙发愣让他们两个坐出了分隔两地的遥远感。

大约是因为中原中也脸上的嫌弃太过明显。

不过如果是刚刚太宰治那副变·态样子的话，村濑警官将惊慌中窜出来的两小只揪住后脖领子护在了自己身后，很轻松获取了基础信任的警官任由两小只一边一个抱住他的腿，对中原中也竖起大拇指：“干得漂亮，中也。”对于变·态一定要严防死守啊！

中原中也点头，顺便警告无数次试图靠过来的太宰治：“别以为我没看见你手里的手铐！我死也不会穿小裙子的！”

太宰治唉声叹气：“这可真是遗憾。”

公关官：“……”

这一刻，公关官回想起了无数次为首领的名誉奔忙的路途，想起了晚上他捧着自己大把大把掉的头发惆怅迟早会秃掉的那一天。

……可真不愧是师徒啊。

【巨兽抬起的脚步凝固。

火焰燃烧的“噼啪”声，人们奔逃的哭喊，人类的武器静止在即将发射那一刻。

中原中也缓慢地眨了下眼睛。

于是他脚下荡起涟漪，周围的景象如被无形的手抹动，扭曲后随着逐渐扩大的涟漪散去。

最终这里恢复了寂静空无。

中原中也醒了。】

“哇。”织田作之助看着四周低调奢华的装修，由衷感慨，“中也赚的钱真多。”

“中也那时候掌控的可是一整条宝石销售链。”公关官看打着哈欠起床的中原中也，“港/黑从来不吝啬于忠心且能干的属下。”

不然就他这掉头发要秃的趋势，早辞职跑路了好嘛！

“所以之前看见的是中也的梦境吗？”村濑警官摸了摸身边两个小少年的头，纯粹的善意让两个孩子都有些不知所措。

中岛敦紧紧抓住了村濑警官的衣摆，对落在自己头上揉了揉的温暖大手下意识回应地蹭了蹭，连新认识的小伙伴芥川龙之介恨铁不成钢的瞪视都忽略了。

真的好温柔好温暖，即便之后落下的是责骂殴打，他现在也愿意靠近。

不同于特别好哄的很容易交付信任的中岛敦，芥川龙之介看过来的目光一直是警惕的。村濑警官很熟悉这种目光，在他的警官生涯中见过不少拥有这种眼神的孩子，是努力竖起身上所有尖刺以保护自己和同伴的小兽。

如果是平常遇见，村濑警官不会贸然靠近这种浑身上下的毛毛都竖了起来的孩子，但现在这个被某人下手改造的“影院”并不能保证安全性，况且让小孩子们看见这样的景象实在是很不好的。

村濑警官依旧认为，孩子们应该在学校无忧无虑地长大，而不是在贫民窟孤儿院如野犬般夺食。

芥川龙之介不是感受不到村濑警官纯粹的善意，他一只手也僵硬地拽着对方的衣角，在对方的强烈要求之下藏身在了他背后。

但这善意让他不知所措。

贫民窟是不会有纯粹的善意这种不求回报的珍贵东西的，芥川龙之介带着妹妹小银初次来到这里时，曾经有个表情和蔼的人对他们伸出手。

芥川龙之介有些犹豫，他的确不能保证自己一个小孩子还带着妹妹能过的很好，如果能有个大人支撑起家庭……

然后他现在的小伙伴之一凶猛地冲了出来，一把扯走小银握在手中的，他们仅剩的钱财。

芥川龙之介顿时拉着妹妹追了过去，那可是小银今天的饭钱！

而后三个孩子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最终停下来时，还在喘息的芥川龙之介被担忧的小银搀扶着，从肺里吐出的气息带着烧灼的感觉，他沙哑着嗓音用自认为凶恶的语气质问对方，而后得到了一顿教训。

孩子的神情是被迫的成熟，他比新来的芥川兄妹更懂得恢复体力的技巧，很轻松就将还不能掌握自己新力量的芥川龙之介凑趴下了，他骂芥川龙之介是个笨蛋哥哥，看不出那个表面和蔼的大人实际上的贪婪。

“如果你答应了，那么你们面对的会是真正的地狱。”

连一根垂落的蜘蛛丝都不会存在的，逼迫自己拼命奔逃也找不到出口的绝望之所。

“记住，芥川。”后来熟悉的同伴们说，“这里没有善人，我们最初想的也是抢走你们身上唯一有价值的东西。”

善意是那么的廉价而又昂贵，每一份轻易展现的善意，背后都标注了价码。

但刚刚村濑在天崩地裂中将他们俩拽起来护住的时候，好像没有想要从他们这里拿走什么。

【中原中也甩了甩脑袋，抬头看镜子里的自己。

平滑的镜面倒映出他的影子，镜子里的橘发少年面容精致，几缕被水打湿的发丝粘在脸侧。

他没什么表情地擦去镜面浮起的水雾，看着镜子里自己眼眸中的些许迷蒙被扫去。

车在门外等着他，今天一天的工作还未开启。

中原中也最后看了眼镜子，转身走向了自己的衣帽间。

这是中原中也诞生的第十六个年头，也是他从意识到自己没有过梦境的第八年。】

“中也不会做梦吗？”阿呆鸟问，“那挺好，至少不用担心看完恐怖片之后梦里还要重温一遍加强版的了。”

公关官有些无语地扶住额头，外科医生开口说：“我觉得这句话应该不算是普普通通地描述，人类的大脑目前还没研究透彻，不过八年来一个梦都没做过的话……”

白濑嘀咕了两句：“最没心没肺的家伙也会嚎着说做噩梦了，要抱抱求安慰。”

那个时候中原中也往往是被求抱抱求安慰的对象。

“……”黑西装的队长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他注视着大踏步向门外走的少年。

作为曾安稳在太宰治手下干了许多年活的稀少人士，被要求调到中原中也手下前，他了解的秘密其实很多。

公关官同样在看着橘发少年的背影，钢琴师的目光与他交错而过。

所以中也，还是很在意自己的来历。

【人类会有梦境，无论是喜悦还是悲伤，恐惧亦或欲求，梦是最直白的体现。

而中原中也每次醒来，都觉得自己胸口沉闷，拥堵着他不知道的东西。拼命回想，连零散的回忆碎片都不会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