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说什么我也只是尴尬应付而已,可没有主动打听你的情况。”
喻廷:“信你个鬼。”
沈迎也不在这事上纠缠:“说说看吧,具体什么问题。”
“我的业务咨询范围很广的,并不只包括感情指导,没准我有法子解决你的困扰呢。”
“当然报酬得到位。”
喻廷直接拿不信的眼神看她:“怎么解决?又给我来一次‘心理电疗’?”
但话是这么说,喻廷自己别扭了片刻,还是把问题告诉了沈迎。
原来他今天要拍摄的一场戏,是主角被从未来穿梭回来的自己的灵魂占据身体。
虽然两个灵魂是不同时间段的一个人,但数百年的光阴足以让一个人面目全非。
未来的主角不再是心怀赤诚,一心光复师门,以保护苍生为己任的修真者。
已然变成一个偏执冷漠,视苍生为蝼蚁,威势恐怖,以玩弄阴谋为乐,将整个修真界愚弄于鼓掌的魔尊。
同本同源的人格在不同时间呈现出截然不同两面,又用同一具身体演绎出来。
现在与未来的直面冲突,隐藏在肉身之中隐匿又狂乱的灵魂之间吞噬绞杀,极其考验演技。
喻廷:“一开始占据上风的是未来的灵魂。”
经历数百年沉淀巩固的强大灵魂,在青涩的身体里苏醒那一刻,是整部电影浓墨重彩的一笔。
这一幕甚至是支撑他整部电影表现力的核心之一。
喻廷:“制片人说可以了,导演也觉得差不多,但——”
沈迎:“但你明白如果不想入围陪跑一趟,是绝不能拿及格线要求自己的。”
导演和制片需要考虑的是整部电影,喻廷现在这个项目制作精良,无论特效团队还是故事结构,甚至喻廷参与改良的服饰设计,以及电影配乐,都是野心勃勃的水准。
电影只要赶在截止前送审,奖项上的收获肯定可观的。
他们专注的是整体质量,相比最佳男演员的竞争,最佳影片才是他们更优先关注的。
但在喻廷眼里两个奖项的重要性却是反过来的。
并不是不在乎另一个,毕竟两个奖项是相辅相成的,只是双方在自己的立场侧重核心自然不同。
喻廷在这里卡了进度,在表演成果满意的前提下,导演不会放任他过久的浪费时间。
想要做到自己认为的完美,留给喻廷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喻廷为这一幕准备了很久,在进剧组之前他就去做足了功课,不断拜访阶层内掌控权势和话语权的长辈,又混在老人堆里当义工。
观察不同阶层那些由年龄,阅历,成就,磨砺,苦难打磨后的灵魂。
就是为了让自己以年轻的身体样貌演绎出饱经风霜的灵魂。
可效果总差那么些意思。
喻廷侧过头看了眼开车的沈迎,想着自己在她这里丢的脸够多,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我试着对老人的眼神神态进行融合,模仿,但感觉始终不对。”
“数百年后的我老而不颓,他的灵魂虽然饱经摧残,甚至碎裂重组,但修真之人几百岁依旧年轻。”
“他的沧桑不应该有一丝肉身衰败的无奈,也没有与时间拉锯的紧迫或是坦然,而是获得一切后无尽的无聊和倦怠,这是我观察的任何老人都没法带给我的。”
“包括最有权势的老人。”喻廷强调道。
他深知以他的阅历是无法完美呈现那种演绎的。
喻廷他深深的叹了口气,又倔强道:“我要的不是区区‘演出了截然不同人格’的赞誉,我要的是几百岁灵魂附身那种真实的震撼张力。”
否则挑战过不同人格的精彩演绎这么多,凭什么他得奖?
最后喻廷又觉得自己这话好笑:“我在说什么,现实根本不存在的现象,我怎么光靠想象让它趋于完美?”
但话音刚落,就听到旁边的沈迎道:“你说的是这样?”
喻廷漫不经心的看向她,但这一眼直接让他神魂一颤,整个人兴奋到极点——
“对对对!就是这样!就是!”
此时他们的车停在一个红绿灯路口,这个红灯时间有点长,足有九十秒,让喻廷得以深刻仔细的观察。
明明还是那个人,喻廷还记得十多分钟前她的狡诈和诙谐,她挑动自己的情绪还未完全平复。
可此时沈迎却仿佛多了层无形的气场氛围,那不是极致的资本和修养锻造出的优雅,是一种更浓厚神秘的氛围。
仿佛有着百年的沉淀,但生命在此毫无衰败之势,只透着一股一切被满足后的漫不经心。
喻廷震惊了,这不就是他要的感觉?
他干脆利落道:“教我!”
沈迎点头:“行,你下单吧。”
“好!”丝毫没有讲价的念头。
沈迎收了钱,干活儿也不含糊。
直接调转车头,往市中心开了去——
下车后喻廷做了全副武装,帽子墨镜口罩,一点不敢含糊。
如此这般后沈迎带他进了一家路边咖啡厅,找了个能看到外面广场的靠窗位置坐下。
点了咖啡和甜品后,便开始分析喻廷的问题——
“要想还原那种感觉,你需要满足三个条件。”
“第一,足够耐心的观察以及不厌其烦的模仿修正,这个是你本身就具备的,撇开不谈。”
“第二,就是强大的阅历智慧带来的从容,一切尽在掌控的权力感,不是你周围功成名就的长辈那样的权力,是超脱世俗的金钱,伦理,制度的权力。”
喻廷点头,未来人格几乎凌驾于万物之上,理应是如此呈现的,
接着便听沈迎道:“光说无法理解的,所以仅此一次,我将它分享给你。”
喻廷:“???分——享?”
他完全没懂沈迎在说什么,沈迎却笑了笑:“你本来就生于权力阶层,要左右一个人的命运不难,但仍旧得是规则内的委婉之法。”
她看向喻廷,眼神有那么一瞬让喻廷头皮发麻——
“想不想体验一次动动手指就左右人生死的感觉?”
喻廷此刻觉得沈迎才是表演天才,因为他有种在跟连环杀人犯对话的错觉。
但明知可笑荒唐,他内心还是升起难以名状的感觉:“怎么体验?”
沈迎:“就在这里,就现在。”
说着她转头看向窗外,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审视了片刻,最后锁定了一个目标。
她抬起下巴指了指目标:“两点钟方向,那个穿黑上衣灰裤子,手里夹着烟,正在打电话那个男人。”
“来玩玩观察游戏吧,首先猜猜他的年龄。”
喻廷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看了过去,视线聚焦,看了一会儿道:“年龄40到45之间。”
沈迎摇摇头:“更精确点。”
喻廷不得不收敛杂念,重新看过去,这次是上上下下事无巨细的审视打量——
“42到43之间,应该出不了这个区间。”喻廷肯定道:“我之前演过法医,为那部戏跑去跟业内知名法医和刑警实习过。”
“我的几个临时师父是真正厉害的人,光凭一个脚印就能判断一个人的身高,体格,年龄,以及细微的骨骼疾病。”
“我本事肯定不能跟他们比,但这个男人没有化妆,没有过度劳累或者特殊职业给身体带来的痕迹干扰,更没有做过医美干预,我判断不会错。”
说完就看到沈迎赞赏的点了点头:“没错,这人42岁,上周才刚刚过完生日。”
喻廷正要得意,被她一句整得发懵:“具体生日你怎么知道的?”
沈迎:“辩证的方法有很多,他人生已经过了大半,身上满是命运走过的痕迹——当然这个大半是原本的无干预下的结果,他今天注定玩儿完。”
“说回正题,这人最近的一道痕迹是整个侧脸到耳后的大面脱痂伤痕,同方向的手臂也有,明显是小型车祸擦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