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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西楼录(10)

作者:借瓷 阅读记录

闻言,黛玉颇是惊喜,自宁国府一别,她已有数日不曾见得悟空,虽日日有书信往来,也抵不过实实在在的会面。转过身去,就见悟空披着一件紫貂大衣,飒飒然向亭子走来,未到眼前即欣喜开口:“我去你院子里,听丫鬟说你出来赏景了,本以为要寻些时刻,没想到一转眼就遇到了。”

黛玉轻哼一声,道:“原来你还晓得来找我呢,连日地不见人影。”

悟空见她这副斗气的可爱模样,心中发笑,只觉其灵动可爱,面上却装模作样地叹口气,道:“不想得我日日连轴转干活,好不容易挤出时刻来寻妹妹,还不受妹妹待见。”

黛玉闻言,少不得跟他拌起嘴来。你一言我一语的,分明吵嘴,身子却渐渐贴得近了。两个小丫头见了,都捂着嘴笑起来,姑娘也就同悟空法师在一块儿时这般卸下心防了。

又是风一更、雪一更,冬日景短天寒,黛玉身子到底还有些弱,见雪稍停,悟空将身上大衣披到黛玉身上,便撑起伞扶她回碧纱橱了。

雪雁年岁小,见两人亲亲密密地讲话,心里欢喜姑娘难得交个至交好友,推推紫鹃,笑道:“悟空法师虽是半个出家人,待姑娘却是贴心仔细呢,日兼日又送来些小玩意儿,可讨姑娘欢心。”

紫鹃瞧着风雪中伞下的一对璧人,心中却有些隐忧,姑娘转过年去虚岁也有九了,悟空到底不是个真和尚,相处如此亲密,倒胜过了宝玉这个来往不咸不淡的亲表哥,传出去到底不好,只是主子的决定,她们也无可辩驳,只得勉力笑笑,回了雪雁的话,“是呢,我瞧悟空法师倒是真心与我们姑娘相交,倒像是亲兄妹一般。”

“可不是!”雪雁扬起小脸,又切切地细数悟空送过来的或新奇或华贵的玩意儿,笑道:“法师倒是很有些闲钱呢,不知是个什么家境。”

紫鹃眸光闪了闪,也思索起来,倘若事情真是这般发展下去,倒不得不看看两人门第呢。

几步路进了碧纱橱,前头两人对后边两个小丫头的心思可不清楚,只喜小别重见,亲亲密密地谈天说地。也是黛玉平日里对两个贴身伺候的丫头都极宽松,才叫她们处处为主子思索。

悟空此具身子月前便过了十三,入了房落座时,便只肯坐在榻边摆着的椅子上,细细跟她说着话儿。待茶果都送上来了,悟空见黛玉拥着棉裘,面色稍稍红润,才放下心来,谈过几句,有意叫黛玉屏下屋里的丫头,朝她眨眨眼睛。黛玉了然,叫丫鬟们退出去,守在外室。

悟空才从怀中掏出两封信来,黛玉先看了上头一封的字,眼泪便落了下来。惊得悟空忙上前用帕子揩去她滑落的泪珠,连声道:“莫要哭、莫要哭,妹妹千万要放宽心啊,我本带着喜讯过来的,可不要叫你平白落了眼泪!”

哄了片刻,黛玉才将情绪收拾了,悟空忙换了张新帕子添在黛玉手中。想他齐天大圣如此一个落拓不羁的人物,何时想过自己有一日需得娘们儿兮兮地在怀里揣上几条熏了香的锦帕,以待不时之需呢?

思及此,悟空嘻嘻笑道:“妹妹此次可要再给我绣几条帕子可好,有道是羊毛出在羊身上,我从妹妹这要来的帕子还得用回妹妹身上呢。”

黛玉被他说得脸一红,猫儿似地哼了一声以示不满,到底没反驳,手上也有了力气,从下头轻轻划开了信封,细细读着上头的内容,不觉又泪眼婆娑。

悟空心疼地帮她拭去眼泪,只怕一双眼儿明日得红了肿了,心中暗骂,那个老头,有事没事不知写的什么摧人心肝的话,白叫自己的宝贝女儿为他哭花了眼也不心疼。

原来这信正是林如海写来的,当日悟空叫人去姑苏查甄英莲的身世时,便叫黛玉也写一封信给他的父亲,自可托他的人顺路转了扬州送去,宽慰两人的思念之情。

黛玉在贾府尚是不好写信叫外祖母家中的人送去呢,何况写了,在人家跟前也是些无力的过得甚好的话,悟空便细细劝了她,道:“依你前番之话,你父亲将你送上京来,已是暗存死志了,如今听闻你在京过得舒心,又哪里再有还生之心,要我说得,你不若哪里坏写哪里。”

黛玉哪里听过这样的道理,她向来是报喜不报忧的性子,本就知父亲任重,哪里愿意用自个儿的小事去打搅父亲。听得悟空的话,相较失了活心的父亲,她反倒愿意去做个不省心的讨债儿女,当即便落笔,隐去船上便识得悟空之事,一五一十将事情道来了。

悟空知其心不忍,又自己操笔,尤重夸大了黛玉在贾府所受委屈,附在黛玉的信后,叫她哭笑不得。

果然,当日调查甄英莲的人将信先送去了扬州,又出示了信物,叫林如来看到信后,当即勃然大怒,他本安心黛玉上京后有外祖母关照,养至及笄前自是放心不过,怎料贾府已经溃烂至此,几个男儿竟没有一个能撑起门楣,除了贾政,各个瞧着都是眠花宿柳的性子,叫他怎能放心。

林如海思索数日,终于写下此封回信,又托悟空的人将回信送来了。只是路途遥远兼其人身上尚有任务,便耽搁了些许时日,至昨日才送到。

至于内容,倒是悟空冤枉了林大人,他哪里敢写些伤情的话叫爱女伤心,无非是写些切切关心,兼说了日后若得机会,必上京去将黛玉接回林家,且叫她宽心。只是黛玉到底数年没见父亲书信,在贾府偶尔还暗恨父亲竟也抽不得空与她书两句话,今日见得亲长字迹,一时情难自禁。

好不容易看完了信,黛玉轻推悟空一下,道:“莫擦了,左右不过哭一下,日后还叫我多绣帕子还你呢。”悟空觑见她面色好转,从善如流,又坐回椅子上,笑道:“我可得小心些呢,你若哭得厉害,不是叫我心疼?”

黛玉听了,含羞啐了声,“谁要你心疼。”

悟空知晓她缓过劲儿来了,嬉笑着脸凑到黛玉面前,道:“这可不依你,谁叫你讨人欢喜。况我一路叫人帮你护送书信,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说不准林大人都要准了我守护你。”又切切道:“难道你父亲没在信中提到我?”

黛玉闻言,眼神游移,不好打击他,指了信尾处一段字,给他看,“你自己瞧吧,这可不能怪我。”

原来林大人是个不分好赖护女心切的,先是假惺惺写一句玉儿要多谢那位悟空法师,随后便是些劝导的话,叫女儿不要再与他深交,早日拉开距离才好。字里行间明晃晃就差指着悟空的鼻子骂他不安好心。

悟空给气笑了,这老头,好心当成驴肝肺,知道悟空拿到信后可能会先一步看过,还如此骂呢。所幸悟空不是个小人,心眼更不至于对上黛玉的父亲,不跟他计较,可惜要是叫这位老父亲知道,他是被宝贝女儿亲手卖了,心里不知又要添上多少气。

悟空心里暗想,自个儿解了气,面上却不太好看,疏朗的五官皱起来,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叫黛玉看了心虚得很。父亲不知晓悟空与她的渊源,黛玉却日夜受其照顾,近两年相处更让其深将悟空与父亲排在了同一站位,在孤身一人之今日与悟空还亲近些,不由软下声音,小声劝慰悟空。

所以说最大赢家还是悟空,要贾府众人,哪一个见过黛玉这般心虚惭愧的模样,就是远在扬州的林如海,也不曾在黛玉三岁之后见过她撒娇服软的模样。悟空心中窃笑,面上的怒气也端不住,忍不住上手掐了把黛玉的粉腮,道:“我不管你老爹,你知道谁对你好就行。”

黛玉懵懵懂懂地看向他,不知为何又叫美猴王心中发虚,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悄摸儿又将手放下来,轻咳一声,道:“不去瞧瞧另一封信?”

黛玉便仔细将父亲的来信收好,拿起剩下那封信儿来看,信封上倒是瞧不出什么特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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