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书(2)
他做什么了吗。
郝富申做什么了。
郝富申没做什么。
他只不过是把手指伸进了自己嘴巴里。
只不过和他在深夜走廊上说过一些奇怪的话。
只不过让自己,对他有了些奇怪的念头。
只不过差点让他怀疑了自己的性取向。
没做什么。
窗外有蝉鸣,胡先煦张开双手,软尺搭过他的肩膀,他看着窗外浓荫,仿佛又闻到多年前夏天片场的气味,他摇摇头,笑道:“没有。没什么。”
第2章
不知道是不是今天久违地和人提起了郝富申。
夜间,他开始做梦,梦到19岁的夏天。
他很清晰地回到了棋魂的片场,好热,人来人往,大家挂着棋魂剧组的工作牌都在忙自己的事,无数熟悉的不变的面孔在他眼前飘过,抬头看见他,亲切地和他打个招呼。
韩沐伯坐在休息椅上和小时光玩闹,褚嬴穿着内衬在旁边扇风,洪河向他走来,招呼他一声,把冰水的盖子拧开之后递给他,沈一朗坐在一旁摆子背谱,白潇潇和明明两个人凑在一起不知道在说什么,女孩子的笑闹声一阵一阵,何嘉嘉举着手机在帮纪李录小视频……
奇怪……
他在梦里来回张望。
似乎是一阵剧烈的心悸,他深喘着从梦中醒来,额边全是冷汗。
他胸口急剧地上下起伏,摸过手机来看,是凌晨四点五十。
胡先煦满身冷汗地躺回去,闭上眼睛,过了好久也没有睡着,索性爬起来去阳台上抽烟。
他真的很久很久,没有梦到过关于19岁的事了。
黎明前的夜色深沉浓重,城市沉睡,似乎世界只有他一个人醒着。胡先煦眯着眼睛抽烟,然后抬头,将烟雾吐向天空。
他把手机按亮,翻到微信,在通讯录里找到郝富申的名字。
他点进去。
是一片空白的对话框。
第3章
“俞亮和时光是一对儿。”郝富申看着剧本,默默来了一句。
“咳!什么鬼……”胡先煦在喝水,差点呛死。
“社会主义兄弟情,哈哈,你不懂吗?”郝富申出了戏,脸上表情十分生动,微微抬眉看着他,似乎等着他的下文。
“啥啊……你就,乱说吧你就。”胡先煦耳朵红了,慌张地喝水。
“没有。真的。”郝富申倒是很坦然,老神在在:“原著作者说过的,其实塔矢亮最开始要画成女孩子。其实就是恋人。”
胡先煦无语凝噎。
戏还没开拍,前期准备的阶段,胡先煦和一干人都被扔在一块集训,他和俞亮的扮演者郝富申年纪相仿又有颇多对手戏,几天之内很快混熟,两人有时交流感想,但是实在没想到,这家伙说话这么跳。
“我,我觉得不是。”胡先煦反驳他,拿剧本打他手臂,“快!快下。”
“不是就不是吧。”
郝富申并不计较,抿抿嘴坐直身体,思索着又落了一子。
但是不得不说,这话给胡先煦造成了影响。
站在时光的视角,他发现自己有时候真的看不明白俞亮。
那时候他年纪小,并不会抽烟。郝富申会抽,但不爱抽。两个不抽烟的人经常凑一块儿躲烟味。
胡先煦在戏里刚刚被他无视完,气死了,这会儿问他:“我真的不明白,你为什么非要对我这么凶。”
为什么俞亮老是那么凶。导演也不说他。
天太热了,郝富申把外套脱了,袖子挽起来,直扇扇子,风捎带着他。
“我告诉过你的。”郝富申困倦地说。
“什么?”胡先煦心里一跳。
郝富申不说话了,靠在椅子上,昏昏欲睡。
胡先煦正要拿扇子敲他,听见他闭着眼睛说了句:“他是个疯子……”
俞亮是个疯子吗。什么意思。
郝富申这么想?
后来胡先煦在心里试着接受了一些郝富申的说法,两个人没怎么再谈过这个问题。
但是戏越演越顺了。
第4章
事情真的变得有些奇怪,其实是有一天郝富申来给他送吃的。
剧组都是年轻人,按理来说是该玩得很好的。只是时光的戏份太重,谁都跑得了,唯独他跑不了。
有一次大家都出去聚餐玩儿,几乎都去了就是没有他,他在群里发了好大的脾气。
那之后,郝富申只要出去吃饭,都给他单独带吃的回来。
吃不吃倒是其次,心意是好的。
那天郝富申来的时候,他刚洗完澡,整个屋子水汽弥漫。然后他咬了自己一口。
像个笨蛋。
他拍戏那段时间身体很差,嘴巴里的血止不住,他吐了好几口,还在往出涌。
他从医药箱里找了包棉球出来,打算按一按,郝富申就是这个时候敲门的。
胡先煦就知道是他,急匆匆去给他开了门,郝富申一句“我给你带年糕牛仔骨了”都没说完,他就赶快往浴室跑——血蓄了不少了,恶心。
他吐掉,又去漱口。
郝富申紧跟着他到浴室,站在旁边看着他,无措道:“这是怎么了这是,先煦,你没事吧?”
胡先煦摆摆手,说,我把自己咬破了,血止不住。说着,他晃晃手上的棉球:我打算按一按。
他把自己的计划告诉郝富申,然后张开嘴巴对着镜子找那个破口。
郝富申看了一下,很理所当然地开水洗手,然后他说,先煦,我帮你。
也可以。
胡先煦索性坐在浴室的地上,对着光,对着郝富申,张开自己的嘴巴。
郝富申蹲下来,认真地看着。似乎是为了固定他,郝富申的另一只手下意识地卡着他的脖子,整个手掌都贴上来,食指和拇指贴在他的颌骨上,托举着。
然后他把手指伸进他的口腔。
胡先煦看着他。
他觉得这其实有点像一个挟制姿态,但是郝富申是在帮他,那他最好不要给他添乱。他的背贴着浴室潮湿的瓷砖,动也不动。
手指在前进。
贴着他的舌头侧面,贴着他下排牙齿的咬合面,贴着他软热的口腔粘膜,前进。
口腔内部的空间很小,胡先煦想给他腾点地方,他控制着自己的舌头躲了躲,但还是不可避免地,感觉碰到了郝富申的手指。
胡先煦用眼神传达歉意给郝富申,但是郝富申应该没看到,因为他很专注认真地看着他的口腔内部。
浴室水汽弥漫,郝富申的眉毛和上下睫毛都被水汽沾湿,变得更加浓黑,有种惊人的秀丽。
那睫毛不动声色地颤了颤,之后,手指带着棉球抵达伤口,准确地,轻柔地按在了出血口上。
浓丽的睫毛抬起,压出秀气的双眼皮,郝富申很黑的眼睛直视着他,轻声说:“好了。”
哦,好了。
但是他并没有把手抽出去,似乎觉得要帮他按一会儿,郝富申的手停住。
停在他的嘴巴里。
然后等待。
两个人离得如此之近,他又被郝富申按着脖子固定着,以至于视线内只能看着他,看他垂下的眼睛,看他细而孤直的鼻梁,看他湿润的形状好看的嘴唇。
浴室太热了,静默对视间,衣衫尽湿。胡先煦注意到郝富申的嘴唇湿漉漉的,比平时要红。
不知道是浴室里氧气太稀薄,还是郝富申卡着他脖子的手压到了颈侧动脉,胡先煦一瞬间觉得越来越难以呼吸。
憋胀,头晕,心跳加速。
胡先煦把视线从他的嘴唇上移开,拿眼神示意,大哥,我觉得可以了。
他不想开口说话,因为说话舌头就会动,就会舔过或者卷过郝富申的手指,或许,牙齿也会咬到他。这也太不好意思了。
郝富申则坦然地和他对视,似乎读不明白他的情绪。
胡先煦觉得自己越来越憋了,快窒息了,心如鼓擂,头晕目眩。
下一秒,郝富申把手抽出来,把棉球留在他的嘴巴里,然后站起来洗手。胡先煦记得他很平静,看不出异样来,他说:“应该没事了,你再让棉球待一会儿吧,记得吃牛仔骨。”